高几被他拍地发出一阵巨响,上面的茶盏盖子一歪,落下杯子,直接跌碎在地上,便又是一声脆响,可见他手掌的用力,怒火之重,一连两声,直震的人心底颤动不止。
    吕学良喉咙艰难地咽了一下,身体僵硬不敢动弹。
    他在江州地界称王称霸久了,的确忘了对天家的敬畏之心,可是当萧弘满目寒霜,眼中戾气犹如刀尖剑锋锐利逼人之时,却让他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哪怕此刻在吕家的地盘,萧弘寡不敌众,可依旧无法掩盖他那股令人臣服的威严。
    吕学良想要下跪求饶。
    然而承恩侯却坐在椅子上一动未动,面对此,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萧弘。
    “殿下息怒。”他缓声道。
    贺惜朝似乎才刚回过神来,他跟着起身,面对承恩侯高声质问道:“侯爷,您这话就是灭九族都足够了。殿下若有意外,江州上下谁都跑不了,您以为吕家可以从皇上丧子之痛的怒火中侥幸逃脱吗?”
    承恩侯听了却摇了摇头,淡淡一笑,“贺大人,前进是刀山,后退是火海,对于吕家来说,殿下若是心意已决,不肯搭救,这结果都是一样。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如今暴雨连连,不定什么时候便是汪洋一片,殿下虽贵为皇胄,可在天灾面前众生平等,意外也不是人力可以抗拒。”
    贺惜朝脸色一变,难看了起来,而他的脚步也不禁往后小小地一退。
    说到死,其实谁都害怕。
    承恩侯将贺惜朝的动作看在眼里,眼底微沉,“真到那个时候,老朽自当在皇上面前请罪,任皇上惩罚。哪怕皇上不信,派遣钦差而来,即使瞒天过海难如登天,老朽也尽力周旋,只是可惜……殿下和贺大人怕是见不着那场面了。”
    萧弘的拳头紧紧地捏起来,那目光仿佛能将这老头吃了,而他的怒火烧到了极致。
    而贺惜朝微微垂下头,暂时看不清表情。
    好话歹话都已经说尽,承恩侯便不再稳如山地坐着,他终于起身,缓行到了萧弘跟前,接着缓慢且吃力地跪下来。
    吕学良和郎先生也一同上前,跪在承恩侯身后。
    这一步,让萧弘那股怒不可遏的情绪滞了滞,眼底流露出又要耍什么花样的疑问。
    承恩侯深深地磕了一个头,近乎恳切地说:“殿下,这两败俱伤的一步,老朽能不走是绝对不愿走的!老朽年迈之身,如今惟愿便是能保全吕家。贪婪的后果,老朽在不能眠的日夜中煎熬体会,若是重头再来一次,吕家绝不敢迈出一步雷池,必当循规蹈矩,安守本分。殿下,请给吕家一次机会,今后吕家家产、一切人脉关系,上下全凭殿下做主!”
    承恩侯说完,再抬头的时候便已是老泪纵横。
    年老之人本就容易得到怜悯,更何况体面的承恩侯眼泪一出,尽显狼狈和无助,仿佛是个为家族走投无路的可怜老头。
    “看在太后娘娘的份上吧……”
    血缘是一种奇妙的能让人产生自然而然亲近的关系。
    在强势威胁之后,再采用这等乞求的方式,让萧弘那股怒意再也发不出来。
    他拧眉深思,满脸的矛盾。
    “这可是几百条人命,也不能就这么为了一己之私……”萧弘说着便说不下去了。
    承恩侯道:“殿下,老朽会请僧众为其超度,在经禅寺点长明灯祈福,下辈子他们会投个好胎。”
    这简直太荒谬了!
    萧弘觉得这人怎么可以用如此无赖的嘴脸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忍不住看向贺惜朝,后者也回望他,那双明眸之中带着的是无限冷意,然而口中却劝道:“殿下,您可得三思而行啊!”
    这三思究竟是劝他不要答应,还是答应?
    萧弘没品出个味道来,只觉得此情此景若是心智不坚真被带进鸿沟里去了。
    此时无声,落针可闻。
    过了半晌,萧弘低声地说:“我心里有些乱,吕侯爷,我暂时回答不了你。”
    萧弘没有一口否决,也没有立刻答应,这是承恩侯能预期的最好的也是最正常的反应。
    对于皇子来说,前者显得太过清高,生硬不近人情;而后者则过于虚假,仿佛留有后手,让人不放心。
    承恩侯道:“是,殿下是该多多考虑,今日舟车劳顿,精神难免不好,还请殿下尽早休息,老朽静候佳音便是。”
    萧弘闭上眼睛,一口口郁气往外吐。
    贺惜朝抿了抿唇,面露担忧地看着萧弘说:“殿下,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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