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艾泽定定地看着他,胸膛剧烈起伏,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句子。
    “阿楚,我不追你,”沉默片刻后,他发出了干哑的、微颤的声音,“你慢点走,不要摔倒,你......你冷静冷静,好不好?”
    尚楚脖子上架着尚利军的一条胳膊,他费劲地扭过头,没有去看白艾泽。
    在他和尚利军身后,在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上,一路蔓延过来两排脏污的脚印。
    他已经被这些脚印踩碎了。
    回到楼下病房,他把尚利军的衣服脱了,拧了把毛巾给他擦干净身体,他醉得睡死过去,呼噜声响彻整个病房。
    “吵死个人,”隔壁的老太不满地翻了个身,“让不让人休息了!”
    “妈!”她儿子在一边尴尬地说,“小点儿声!”
    “小什么声!他那么吵还不让人说不成!你就是孬!”老太尖声嚷嚷,指桑骂槐道,“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我怕什么!你这个不孝子啊你,别人吵着你老母了你连个屁都不敢放!”
    “行行行我错了错了,”儿子连声讨饶,“你这有什么可气的啊,你说你这老太太真是......”
    尚楚合紧床帘,戴上橡胶手套,把尚利军换下来的脏衣服弄去厕所清洗。
    底裤脏的不能要了,他本来想直接扔进垃圾桶,踩开桶盖又愣了愣,里头雪白的纸团就要满溢出来了,该换垃圾袋了。
    他对着一个满满当当的脏桶愣了将近五分钟,俯身把里头的袋子取出来,袋口扎紧,扔到了楼道的大垃圾桶里,换上了一个新袋子,再把尚利军脏臭的西装擦干净。
    老太又嚷嚷说21床这个人怎么满身酒气臭的要死,整个房间都给他弄臭了,和这种人分到一起真是造孽哦造孽,一天到晚没个清净,屋里被他搞得脏的要死,比老家猪圈都不如!
    尚楚于是又打湿了拖把出去拖地,把老太那边也拖了,她儿子挺不好意思的,拦着他说:“我来我来,哪儿能麻烦小哥你啊!多不好意思!”
    “没事,你让我干吧。”尚楚垂头看着地上的水痕说。
    老太儿子被尚楚干涩的声音吓了一跳:“小哥你注意多喝水啊,这大热天的多燥,看你嗓子都倒了。”
    “没事,”尚楚用力搓着床脚一个黑印,“你让我干。”
    老太儿子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哪儿有人像他这样抢着干活的,老太靠在床上吃腰果,哼了一声说:“他爱干就让他干!你瞎凑合什么你!”
    “谢谢啊。”尚楚突然说。
    老太手腕一抖,半粒腰果掉在了床单上,她捡起来吹了吹,重新丢进嘴里嚼吧,嘟囔道:“有病吧这?”
    尚楚拖完地去洗拖把,对着哗哗淌水的水龙头又愣了五分钟,想还有什么能干的,想好之后他把病房里的电视柜和衣柜从里到外擦了一遍,擦完了又去拖了一遍地。
    “小哥你别拖了,”老太儿子从他手里拿过拖把,“刚刚拖一遍了!”
    拖把没了,尚楚双手一空,他怔了两秒,突然觉得心脏猛地一跳,好像里头也空下来了似的。
    “拖过了?”他讷讷地问。
    “是啊!”老太儿子眼神古怪地盯着他,“你是不发烧了?要不去看看?”
    “哦,拖过了,那没事。”尚楚神情呆滞,转身走了。
    尚楚到厕所转了一圈,又在走廊上站了会儿,真的没事能干了。
    他不能让自己停下来,一停下来就难受,就疼,先是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痛,接着扩散到两只眼球,再牵动脖颈、肩膀、手臂、后背的肌肉,只要他一停下,他就全身都痛。
    尚楚到楼下花园抽了几根烟,抽完又回到七楼病房,又把病床边的床头灯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接一壶开水又立即倒空,在楼梯间来来回回地上下走。
    只要他不停下来就能好过一点,尚楚觉得他总要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就不会那么空空落落的,就没那么疼。
    下午尚利军被推去做检查,尚楚把晾干的西装收了下来,他从来没见过这身衣服,不知道尚利军从哪儿弄来的。
    他里里外外摸了一遍,在内袋摸到一张硬卡片,掏出来一看,是张名片,上头写着“麦斯服装租赁”,尚楚顺着地址找过去,就在医院附近的一条小巷里,一家又小又乱的杂货店门口立着个牌子,写着“正装、丧服出租请入内”。
    他还了西装,老板记得上午来租这身衣服的人,问尚楚那人是你谁啊,尚楚说我爸。
    老板点点头,问他:“成没成啊?”
    “什么成没成?”尚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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