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满是通红的血丝,眼尾红着,鼻头也是红的,白艾泽握着他的手:“阿楚,不是你的错......”
    “你认识她,你和她说,”尚楚突然激动起来,指尖止不住地发抖,“我不和她换,我不该用她的生日蛋糕许愿,我错了,我不换,我要我自己的妈妈,我错了我错了,把我的妈妈还回来吧,我错了我坏,我真的错了,你问她见到我妈妈了吗,你问刘丽丽看见没,你去问她......”
    他真的醉了,眼神涣散,语无伦次,说的话毫无条理,或许他的生命里真的出现过“刘丽丽”和“刘丽丽的妈妈”,又或许只是他在崩溃之下臆想创造出了这两个人,企图分担他的痛苦。
    无论如何,年幼的小尚楚一定悄悄幻想过,他的妈妈和“刘丽丽的妈妈”一样,有一头漂亮卷曲的长发,穿优雅时髦的裙子,裙摆宽大,说话和声细语,有体面的职业,会给孩子办一场光鲜的生日宴会。
    他曾经有多么想要这样一个“妈妈”,现在就有多愧疚、悔恨和遗憾。
    白艾泽闭上眼,俯身抱住尚楚:“阿楚,你没错,你没有做错,你是最好的小孩,不是你的错......”
    过了十多分钟,尚楚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睡着了。
    白艾泽亲了亲尚楚的额头,叫了一辆车。
    他先前问过尚楚宿舍的地址,下车后把尚楚背上了五楼,张冰听说了下午的事情,担心的一直没睡,一听见敲门声立刻就开了门,见到白艾泽也没有多惊讶:“你是小尚的同学吧?小葛和我说了,他怎么样了?”
    “你好,叫我艾泽就可以,”白艾泽说,“他喝醉了。”
    “赶紧进来先!我去烧点热水,你自己坐,别客气。”
    张冰帮着把尚楚扶进门就去接水了,白艾泽进了房间,看见一床的布偶熊,目光猛地一凝。
    二十多只玩偶熊,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整整占了半张床大小。
    旧公寓的单人床本来就小,被一窝熊占走了大半,加上他睡相又不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睡的。
    白艾泽把他放在小床上,脱掉他的鞋子,又帮他换上干净睡衣,拉过薄被搭着他的胸口。
    尚楚皱着眉,两只手攥着床单,有些不安的样子。
    白艾泽轻轻分开他的五指,和他十指相扣,安抚地亲了亲他的指尖。
    尚楚像是感受到了这个浅浅的吻,乌黑的眼睫动了动,眼皮掀开一条缝隙,看见白艾泽后笑了笑:“小白,你来了。”
    白艾泽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我来了。”
    “小白,”尚楚眼神朦胧,笑着说,“小白,有天晚上我没听话,我好懒,又渴了,刷牙的时候喝了一小口自来水,就喝了一点,你就不来梦里看我了,我不听话你就不要我了。”
    “不是的,阿楚,不是这样。”白艾泽摸他的额头。
    原来他没有清醒,原来他以为是在梦里。
    “小白,我听你的话的,我是最乖的,”尚楚的笑容有些疲惫,“你每天都来看我好不好,我不喝凉水,少吃辣,关了灯不玩手机,我有听你的话。”
    “是,阿楚,你是最乖的。”
    白艾泽胸膛里最软的地方像是戳进去一根尖锐的小刺,一个劲地往他肉里钻,扎得他又酸又疼。
    阿楚怎么会这么想?
    阿楚怎么会以为他不听话,自己就不要他了?
    “小白,”尚楚眨了眨眼,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我有时候觉得我是一只小熊,你对我好,那么好,可我只是一只小熊,别人说你怎么对一只小熊那么好呢,又脏,又坏,不好看,明明只是一只熊,坏了就丢掉了,不听话就不要了......”
    “不是的,阿楚,”白艾泽喉结攒动,紧紧握着尚楚的手,“你不是什么小熊,你是你,你是我的阿楚,我喜欢你,喜欢得要命。”
    尚楚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困意袭来,再次闭上双眼,沉沉睡了过去。
    白艾泽半跪在床边,双手握着尚楚的手腕,额头抵着坚硬的床沿。
    他从来就不知道尚楚是这么想的,尚楚在他面前总是笑的,他看见大多时候的尚楚是明亮的、鲜活的、生动的,只在偶尔,尚楚是阴郁的、不安的、畏缩的。
    他自以为他做的够好了,他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大多时间那个白色的尚楚,帮着把偶尔的黑色尚楚藏起来。他以为只要他永远站在阿楚前面,先一步替阿楚挡下疾风和骤雨,那个黑色尚楚就不会出现,那么他的阿楚就还能自在、潇洒、恣意。
    ——艾泽,谈恋爱不是养宠物。
    叶粟的话在耳边响起,白艾泽一直不敢去想是什么意思。
    他的额头在床沿轻轻碰了碰,感受到了钻心的痛楚。
    尚楚不是一只小熊,尚楚是他揣在胸膛里的金色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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