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礼摸了一把胡子,慢悠悠道:“你心思单纯,又无防人之心,有时口不择言,难免落人把柄。再说,你要是不慎得罪了兰相,那岂不是自引祸端。”
    夙丹宸摇摇头,为兰子卿辩解道:“不会的,子卿性情柔和淡泊,就是我当真不慎得罪了他,他也绝不会害我。”
    再者,我又怎么会得罪子卿,夙丹宸默默在心里加上一句。
    “一个短短三年坐稳相位的人,会是个性情柔和淡泊之人!?你不要忘了,前相宋光是如何获罪入狱,又是如何被诛了九族!”
    司马礼气的吹胡子瞪眼。
    “宋光他徇私枉法,草菅人命……不关子卿的事。”
    “就算宋光死有余辜,他身后九族难道也死有余辜?”
    “这……”
    司马礼想起前尘往事,不由得深深一叹。
    “宋光毕竟跟了陛下这么多年,又加上诸多大臣为他求情,陛下本来已经松了口,只判宋光一人死刑,赦他九族流放边外。兰相却不依不饶,搬出一系列律法,硬是拗地陛下诛他九族!”
    夙丹宸低下头,面容黯淡无光。
    司马礼看他一眼,冷道:“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当年那些替宋光求情的大臣,三年来或贬或诛,如今还有哪一个留在朝中?!”
    司马礼回想起来,不禁心中一寒,当年即是他和晁颂,也都不敢轻易撼其锋芒。
    机辩高徒,果然手段了得!
    见夙丹宸面无血色,司马礼稍稍软了口气。
    “我说的,都是为了你好。兰相这个人表面恬淡柔和,实则心机深重,阴郁冷酷,你离他远点,免得惹祸上身。”
    良久不见有人说话,司马礼以为夙丹宸没听明白自己的话,正欲重复一遍,那厢低哑的声音闷闷响起。
    “知道了,外公,我下去走走。”
    说罢,撩起衣袍跳下马车。
    司马礼叹了口气,目光由深沉慢慢转向疼爱。
    小兔崽子,我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
    司马礼不会知道,他今日一番话竟会成为三个月后,司马九族将诛的预言。
    他若是早早料到,哪怕是打断夙丹宸的腿,也要阻止他再和兰子卿发生一丝一毫的接触。
    月色清朗,银辉的月光洒向地面,几粒石子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夙丹宸怀着沉重的心思,独自走在夜色中。
    外公说子卿心机深重,手段冷酷。
    不,不是那样的。他认识的兰子卿是个温柔淡雅的人。
    可那些事,却是硬生生存在的,又该作何解释。
    夙丹宸越想越觉得烦闷,一脚踢开脚旁圆润的石子,石子一骨碌,滚到一双绣花鞋旁。
    他迎上前,待见来人的脸,略吃了一惊。
    “含烟姑娘”
    第8章 螺子轩
    凡繁华城者,城中必有几家楼店别具一格,名压同行,成为此城特色之景。皇城浔阳也不外如是。
    花楼中有寻欢楼,酒楼中当数天上居,茶铺中必去螺子轩。
    说起这螺子轩,一不如寻欢楼来客显赫,二不如天上居装潢华贵。就连老板,也不如前二者或神秘或巨贾。
    寻欢楼自不要提,自三年前入主皇城以来,无人知晓它幕后老板究竟是谁,可谓神秘十足。不过单看寻欢楼短短三年内,便一跃成为皇城第一花楼,足以窥见主人是何等睿智。
    若说寻欢楼是皇城新贵,那天上居便是皇城中响当当的百年老字号,说起它的主人,那可更是了不得,乃是炀国第一商少,韩绍。
    螺子轩名气能与此二家并列,全因了螺子轩的老板娘做得一手的好茶。
    二十几年前的螺子轩还不叫螺子轩,而是叫罗记茶铺。这样的名字是极其普通的,浔阳天桥下开满了王记茶铺,李记茶铺等等。新铺开张之初,铺内草棚青板,铺外只支了寥寥数张桌椅以供客
    人喝茶歇脚。这样一家茶铺对于皇城中的繁华来说,简直普通的略显寒酸。
    若是告诉二十多年前来罗记茶铺喝茶的人,罗记茶铺日后会成为浔阳三大名楼之一,只怕听了的人,多半都是要笑的。
    时近秋闱,学子们都闷在房中苦读,螺子轩失去了主要顾客,到也清闲下来。一眼望去,轩内空无一人,轩外倒闻人迹。
    螺子轩外依着约三尺高的阁台。阁台以青竹为帘、花坛为栏,左右两侧各通矮梯,此地视野四通八达,常为文人雅士所喜。
    此刻亭台案边,坐着一青一白,两位年轻公子。
    “殿下今日何以这般有雅兴,来此品茶。”
    兰子卿端起青瓷盏,捋开茶沫,轻泯一口,复又搁下。
    “一时兴起”卫离玦低眸,只见杯中青波粼粼,眸光一转,问道:“兰卿以为此茶如何?”
    “舒心雅韵,心旷神怡。”
    兰子卿赞道。
    卫离珏又道:“兰卿可知此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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