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衡坐在窗边,腿上罩着厚毯,捧着盛满热巧的瓷杯,吹出淡薄白雾。
    温元嘉掀被下床,悄悄打个寒颤,蹑手蹑脚过去,抬头观察哥哥的表情,小心握住对方脚踝。
    温衡没有低头,仍淡淡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元嘉鼓起勇气,慢慢向上揉捏,他学了不少护理学知识,力道适中手法到位,掌下的肌肉贴着骨头,只有薄薄一层,温衡面无表情,神色淡漠,这双腿软绵绵的,用多大的力道都没有感觉。
    “如果让你选择,”温衡垂下眼睛,看向温元嘉的发顶,“不做医生的话,你会选择什么。”
    “哥哥······我想不出来,”温元嘉吓了一跳,绞尽脑汁想着,“报志愿时随手填的,没有喜欢的事情,不知道该做什么。”
    “那退学吧,”温衡说,“不爱这个职业,没法对病人负责。”
    退学了······能做什么?
    温元嘉想不出来。
    可离开学校,投入未知的行业,这种恐慌满溢上来,疯狂覆盖口鼻,让他无法呼吸。
    如果离开学校······再也见不到邢烨了。
    “不想退学,”温元嘉摇头,小声给自己辩解,“成绩······成绩很好的。”
    “成绩好就足够了?”温衡摇头,探手覆盖上去,摸到弟弟额头,眉毛微微皱起,“松手,回去躺着。”
    又烧起来了。
    温元嘉脸色潮红,眼珠覆着水雾,摇摇晃晃看人,身上的烫他觉不出来,下意识抬起胳膊,抱住哥哥手腕,脸颊贴上皮肤,轻轻摩擦起来。
    温衡抽不出手。
    成佳在外面敲门,端着托盘进来,里面有刚做好的甜点,温衡拧着眉头,招手让他过来,把弟弟放到床上。
    温衡推着轮椅,把自己送到床边,手指触到弟弟额头,沿着颈椎向下,摸到腺体那块,轻轻叩击两下:“这里不对。”
    温元嘉迷迷糊糊,只觉这冰凉格外舒服,不自觉夹住哥哥手腕,不肯让他动作。
    成佳弯腰靠近:“哪里不对?”
    “这里,”温衡触到那小块皮肤,在滚热上摩擦几下,“验血吧。”
    针头刺进皮肤,抽|出满满一管,刺痛令温元嘉清醒过来,他看看针头,合上眼睛再瑟瑟睁开,可怜巴巴求饶:“哥——”
    “人不大胆量不小,”温衡皮笑肉不笑,转动轮椅出门,“不准乱跑,躺好等我回来。”
    温元嘉裹住被子,脑袋埋进枕头,把自己窝成蚕蛹。
    别人对温衡不够了解,他可是亲身体验过的,或许是因为身体原因,哥哥对外界控制欲强,向来说一不二,火气一旦上来,根本不听解释,温元嘉担心哥哥发现什么,以哥哥的性格······如果情况严重,会把他扣在家里,不会再让他回学校了。
    趁四下无人,温元嘉悄悄订了回校的车票,正好大年三十也过去了,他留下纸条,从窗口翻出房间,一路跑向车站,刚要上车的时候,手机嗡嗡作响,那声音比催命还狠,温元嘉欲哭无泪,有十个胆子都不敢挂掉,他深深呼吸几口,哆嗦接起电话:“哥,我出来······买点东西。”
    “可以,”温衡冷冷吐息,“买两袋白糖回来。”
    咔哒一声,电话挂了。
    温元嘉垂头丧气,退了票乖乖出站,路过商店买了东西,在外面转到凌晨,才敢推门回家。
    一楼房间的灯火仍然亮着,哥哥和成佳哥在激烈争吵什么,两人互不相让,非要辩出高低,温元嘉蹲在门口,听到零星几字,拼凑半天拼不成句,时间长了头脑昏沉,只能把白糖放在桌上,回到卧室窝着。
    爸爸只在初一那天回来,和他们吃了晚饭,风风火火回医院了,温衡风卷残云,破天荒没有在桌上怼他,吃好饭回到卧室,十分钟不到成佳登门拜访,拍拍温元嘉肩膀,走进温衡房间,悄悄合上房门。
    温元嘉浑身不对劲了,心里忐忑不安,洗碗时心不在焉,洗洁精倒了太多,泡沫溢出水槽,他手忙脚乱收拾,房门被人推开,成佳挥手招呼,像召唤不听话的小狗:“元嘉过来。”
    温元嘉连连点头,借着洗手平复心情,实在拖不了了,他磨蹭挪动过去,温衡正坐在桌前,把玩手里的针剂。
    这些针剂摆银色的手提箱里,箱子精致漂亮,像电影里特工用的,透着莫名寒芒。
    “半年一次,这些可以用三年的,”成佳给温元嘉解释,“带回学校去吧,明年回来再用新的。”
    温元嘉揉揉眼睛,不敢置信:“这些······”
    “你的情况比较棘手,以现有的医疗发展水平,只能使用这个,这三年可以保证不受腺体影响,”温衡单刀直入,“但这些都是药物干预手段,治标不治本,即使疗效再好,也不如找到适合的人,和对方完成标记,用最自然的方式缓解症状。”
    说到这里,温衡停顿几秒,让温元嘉消化吸收:“可控范围内的稳定性只有三年,三年之后,你的身体会出现什么状况,医学会发展到什么程度,没人能够提前预料。所以,给你三年时间,必须找到长期交往的对象,听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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