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麦果回了趟学校参加最后的毕业典礼。一路上她就在想,要是遇到晋然之最好要表现的自然一点,就跟遇到朋友一般,千万不能尴尬。
    结果进了大礼堂,她才知道晋然之请假了。这样也好,她也没想好见面后的开场白。
    毕业典礼冗长且枯燥,校长在台上滔滔不绝,优秀毕业代表也在台上长篇大论,等他们都讲完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
    麦果在台下偷偷打瞌睡,5千多人的礼堂,她又坐得比较后面,睡着了估计也没人知道。
    程婷和另外两个室友就坐在麦果旁边,看到她快睡着了,忍不住用手肘轻轻的捅了捅她,“小果,干嘛呢,昨晚去偷鸡了?”
    麦果强撑着眼皮,有气无力的回答:“我也想去偷鸡。”
    最近糖铺子接了好几笔生意,都是大订单,每天早上8点到店晚上10才能回家,再加上爸爸似乎就是要磨炼她,事事让她亲力亲为,这几天她累到一沾枕头就睡着。
    自从上次被麦金涛说了,她也不敢再跟他提用机器代替手工的事。
    本来她是打算昨天到达学校的,结果顾客催货催得急,她为了赶工忙到凌晨才到回家,今天又订了最早的一班高铁票,此刻困得想有张床。
    “等下结束,我们去嗨一下。”程婷有些兴奋的说,大概也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狂欢了,以后再见面就真的很难了。
    “好呀,好呀,就我们宿舍几个。”另外两个室友也点点头小声的附和着。
    麦果正想说她想先去睡睡一觉,台上已结束讲话。当主持人宣布进入拨帽穗领证书时,整个礼堂轰的一声沸腾了,有些人在庆祝终于大学毕业,有些在感慨学生生涯结束。
    从礼堂出来,麦果一脸倦容的说:“能容小的先回去睡个觉吗?”
    程婷给一室友小瑶打了眼色,小瑶收到暗示之后,一下子就跑开了。
    程婷把麦果的头按在肩膀上,“先给你睡几分钟,小瑶去买水给你醒醒神。”
    麦果也不客气,靠着她的肩膀直接闭眼睡。迷迷糊糊中,程婷让她张嘴,给她喂了饮料,下一秒麦果的瞌睡虫全跑了。
    麦果整张脸全皱到一起了,表情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惹得其他三个室友哈哈大笑。
    麦果嘴巴里酸到发苦,睨了她们一眼,缓了许久才说:“你们也太狠了吧,纯柠檬汁啊。”
    “这可是跟你学的。”
    她们宿舍一直以来都这样,喜欢互想整蛊,但都是这种小打小闹的玩笑,不伤感情。
    “行了,现在不困了,跟我们去嗨吧。”程婷又拿了一瓶矿泉水给麦果,“想一想今天之后都各奔东西了,就觉得要格外珍惜这相聚时光。”
    “对了,小果,怎么突然就回家了?”前阵子还说要留在这座城市,结果没几天就回老家了,原因她也不说,现在被逮到了,室友们必须追问。
    麦果笑了笑说:“回去继承家业啊。”
    “原来家里有矿啊。”
    四个人打打闹闹,在路上很是亮眼。
    程婷趁着其他两位室友不注意,悄悄的问麦果:“跟晋然之闹掰了吗?”
    上次KTV的时候,她就觉得麦果和晋然之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之间那种感觉有说不上来的奇怪,特别是麦果当时还在宿舍里哭了。
    “没有。”麦果摇摇头,“没闹掰。”
    “那你们两现在什么情况?”
    “没有情况,就跟之前一样,同学加朋友。”
    程婷听完,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把麦果也逗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程婷气得打了麦果一下,她能感觉到麦果和晋然之应该相互喜欢的,没想到最后会这样。
    麦果笑着问:“那我要哭吗?”
    程婷:“......”
    麦果也不理她了,到处转转,挑自己喜欢的菜,等夹满了盘子,才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就想回家好好的跟我爸学手艺,其他的不想了。”
    程婷盯着她好一会儿,大抵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摆摆手,“行吧,这事我不多问了,你回家也好,回去继承家业,要是哪天姐妹我穷到剩条底裤就去你家蹭吃蹭喝。”
    “收租少女,你就算几辈子不上班都不会穷到剩一条底裤。”麦果无奈的睨了她一眼,家里2栋房子收租的本地土豪,怎么可能会穷。
    “那要是有一天你学艺不成,就来帮我收租。”程婷笑眯眯的,学着包租婆的经典手势。
    麦果被逗得笑道不行,“......那我先谢谢你了。”
    “不客气。”
    ——
    脱去学生的外衣,彻底离开校园,正式迈入社会,对于麦果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差别,只是日子在一天天忙碌中过得飞快。
    在麦金涛的严格指导下,现在的她已经能自己制作出三四种糖饼了,只是还没完全掌握味道的精髓,最后还得靠爸爸把关。
    容佳每次看到女儿肌肉线条越来越明显的手臂,都忍不住深深的担忧,要是以后女儿变成大力水手怎么嫁出去啊!?
    这天夜里,容佳躺在床上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跟麦金涛说:“老公,你说我们要不要买台揉面机?”
    麦金涛带着老花镜,正半躺在床上用手机看新闻,容佳这么一说,他低头看了她一眼,问道:“要买揉面机干嘛?”
    “果果始终是个女孩子,力气什么的都不如男人的大,揉面是力气活,我担心久了她受不住。”容佳说了一半的实情,另一半实情总不能说她不想女儿嫁不出去吧。
    “这才几天啊,就受不住了?”麦金涛以为麦果跟妈妈抱怨什么了。
    容佳一气,瞬间坐了起来,声音不自觉大了,“你是个男人,揉了半辈子面了,当然不觉得这事费力气,但是咱女儿是个女孩,还是个漂亮精致的女孩,你觉得她那张脸以后配个壮硕身材合适吗?”
    麦金涛无法理解的问:“就这事?”他以为麦果又跟容佳提起了用机器代替手工的事了。
    “那不然呢?”
    “以后果果找个老公不就解决了。”麦金涛摘下老花镜,“再说了,不是坚持要纯手工吗?用揉面机代替,那就纯手工吗?”
    “纯手工!纯手工!你这辈子就坚持这件事,你也知道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人都能用机器人替代了,你也不知道进步。”容佳气呼呼的又躺下,背着他又说了句:“老腐朽。”
    麦金涛哑口无言了。
    哎,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第二天,麦金涛去到糖铺子,就看到麦果已经在醒面了,突然想起昨晚容佳说的话,把麦果叫了过来。
    “爸爸。”经过这个几个月的严格教学,麦果现在站在麦金涛前面,跟个小学生一样,乖巧的不得了。
    “果果,你回来也好几个月了,你一向聪明学得快,现在也学了不少东西,爸爸就想问问你对咱们家的铺子有什么想法?”
    麦果一下子听懵了,歪着头很是疑惑,“什么想法?”
    “就是以后对店里的经营有什么想法?”麦金涛坐在小沙发上,指了指旁边的另一张,“坐下来,咱好好聊聊。”
    麦果坐下来,默了默,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知道现在科技发达,你们小年轻有自己的想法,想要对传统手艺进行改革。”昨晚容佳骂他老腐朽之后,他反思了一下,他这辈子就坚持这传统手艺,要他改变确实难。
    “上次我随口说了一下,您不是不乐意吗?”麦果小声的嘟囔:“还说我不会走路就想飞。”
    “哦,你倒记得清楚。”
    麦果:“……”能不清楚吗?您可凶了。
    麦金涛又说:“那现在你说说你的想法,我听听看。”
    “说了您能采纳吗?”麦果是有很多想法的,但是她觉得爸爸此刻是不能接受的,她得慢慢来。
    “看情况。”
    麦果叹了口气,还是决定不说了,“没什么想法,先把手艺学好吧。”
    这话倒是合麦金涛的意,听得他心情大好。忽地他眼角看到容佳买完菜回来,正在停车,小声的问:“你妈妈担心你力气不够,说想给你买台揉面机,你觉得呢?”
    麦果看着爸爸试探的模样,眼睛还不停的瞄着外头,心里一下子明白个七八分了,什么想听她的想法,分明是想要她去劝妈妈。她起身,走回制糖间,故意说:“挺好的呀。”
    麦金涛:“……”他这家庭地位一日不如一日了吗?
    晚些时候,麦金涛去送货,麦果趁着空闲时间,拉着容佳闲聊,“妈妈,你要给我买揉面机吗?”
    容佳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语气带了些怒气,“怎么?你爸爸说你了吗?”
    麦果好笑的看着妈妈,第一次看到他们俩这么不和气,“您别激动,爸爸只是问我要不要买。妈妈,先别跟爸爸说这事吧,毕竟他坚持那么多年的理念不是一下子就能改变的,慢慢来。”
    “知道了,反正以后你说事,你想改变就改变吧。”容佳也不想跟麦金涛这个老顽固争论了。
    麦果笑,体贴的给妈妈捶捶背。
    ——
    最近谢家准备办件喜事,晚饭一过,谢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全聚到了一起,热闹哄哄的,就跟在菜市场一样。
    谢家父子躲开了人群,在天台上吹着十一月的冷风,幸好这边是亚热带,再冷也不会低于十摄氏度。
    谢旻川把啤酒瓶口对着谢宗明的瓶口碰了一下,声音里藏不住愉悦,“谢总,恭喜你,终于当上老丈人了。”
    谢宗明是一家建材公司的老板,平日里大家都喜欢“谢总谢总”的叫他,小的时候谢旻川也爱这么跟着叫,谢宗明向来开明,对这些称呼不在意,也不纠正儿子的叫法,久而久之谢旻川似乎也就习惯了。
    谢宗明开心得眼角的纹路都深了几分,把酒瓶放在栏杆上,食指有节奏的敲打着瓶身,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曲子。
    “行了行了,知道你嫁女儿开心,收起您那得意洋洋的表情。”谢旻川觉得父亲跟个老小孩一样,开心的不开心的全都在脸上。
    谢宗明果真敛了敛表情,转头看了谢旻川说:“阿川,说实在的,我不喜欢小西的婆婆。”
    “姐的嫁妆没有你,你不用跟过去,不喜欢也没事。”谢旻川好玩看着父亲跟川剧变脸似的。
    “说什么胡话,我是看你姐的婆婆牙尖嘴利的,怕小西嫁过去以后得受委屈。”想到这,谢宗明深深担忧。
    谢旻川:“我姐以后又不用跟她住一起,不用担心。”
    谢家给谢旻西的嫁妆十分丰厚,除了数不胜数的金饰,还有一辆奥迪和一幢小别墅,别墅就是给小两口婚后居住的。
    谢旻川倒不担心姐姐被欺负,只要分开住矛盾肯定会少,而且就算被婆家欺负也还有他在。
    见父亲还是担忧的神情,谢旻川跟他承诺:“别担心,真到那一天,有我呢。”
    谢宗明看了看儿子,忽的恍然大悟,笑了,“那就麻烦谢老板到时候把两条手臂露出来吓唬吓唬她。”
    谢旻川也嘴角一勾,“好说。”
    “老谢,阿川,你俩跑哪去了?”
    楼下传来谢家女主人的声音,声音嘹亮,丹田力十足。
    谢旻川把头伸到栏杆外面,就看到母亲简若梅在院子里四处找人,“谢总,简老师喊我们了,得赶紧下去了,不能让她知道我们在这喝酒。”
    他母亲在一所中专院校当老师,平时温温和和的一个人,但是发起脾气来就跟疯了的狮子一样,极其恐怖。
    他说完转头一看,谢宗明已经走到楼梯口了,他忍不住调侃他爸,“谢总,你堂堂一建筑公司的老总,这么怕老婆合适吗?”
    谢宗明头也不回的骂他:“混小子,等下我告诉你妈,看你合不合适?”
    “别啊,谢总。”谢旻川迈着步子,紧跟在他爸后面,“老谢,咱有话好好说,别打小报告啊。”
    谢宗明理都不理他,加快脚步下楼。谢旻川在后面笑得眼角都泛泪了。
    惧内啊惧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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