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纠缠意识的梦境随着身体的苏醒渐渐消散,周遭的一切开始通过五感向主人反馈。
    言枕词意识到自己被人放在一张床上,身前围了两个人,一个人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毒、什么伤,另一个人并不怎么说话,只偶尔接上两句。但之前模模糊糊的香气突然变得鲜明起来。
    这道香气十分熟悉,他曾经闻到过,是——
    言枕词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倒映出曾经歇过一夜的房间。他肩背一动,刚要挺身而起,却觉胸口剧痛,还未真正起身,已剧烈咳嗽出口:“咳咳咳——”
    “道长小心,”旁边传来声音,正在一旁炮制药材的百草秋连忙过来道,“道长的伤势很严重,需要静心休养才行——”
    言枕词闭目运功,但满身玄功刚转到胸口之处就陷入滞瑟之境,无论如何也运转不下去。
    他复又睁开眼睛,看向床前之人:“大夫是?”
    百草秋忙道:“我姓百,百草秋。”
    言枕词道:“我这是中了毒吧?”
    百草秋道:“不错,道长中了鬼瘴,这鬼瘴是由上万种毒物混合而成……”
    言枕词:“我知鬼瘴,这东西沾上十分麻烦,因为毒素太多,互相纠缠,很不好解。不过它亦有一个极大的缺点,短时间内很难侵蚀入武者体内,我统共在鬼瘴中呆了三五息,按理而言,不止受此剧毒。”
    百草秋小心翼翼:“不错,所以我方才仔细研究了道长的身体。发现道长之所以中毒深重,可能是……”
    言枕词温和道:“很可能是被界渊强行将毒物拍入体内?那时处处皆毒,以他手段,要做此事,不难。”
    百草秋不敢说这个名字,今日的一战给了他很深的阴影,只含混道:“既然道长明白……道长要记着,在毒素拔除之前,千万不能动武,否则毒入心脉,有丧命之险。”
    言枕词随口回答:“我知道,尽量不动手。”
    百草秋强调:“真的会死的!”
    言枕词笑道:“大夫放心。”他话锋一转,问了现在迫切想要知道的一事,“救我的另外一人呢?”
    百草秋不放心,觉得眼前道士根本没有明白让自己愁白了头的鬼瘴究竟有多严重。
    但他只能回答:“道长是说原姑娘吗?她在后院……”
    言枕词下了床。
    这栋别院他并不陌生,但也说不上熟悉,毕竟他也曾因受伤而在这里住过一个晚上,还去厨房逛了逛,没找到什么吃的,倒看见了一柄小镜子。
    回廊的檐脚滴滴答答落着水,廊外石墙,墙下石桌,石缝中的野草,石缝外的大树,一切和最初一般荒凉静寂。
    但此番回忆,这表象之下,更多的记忆与细节却一一被翻起。
    那日晚上,他去找界渊,于荒神教之外看见一个和音流长得很像的人,而后他入杀阵,这人消失,原袖清却出现将他带走。
    后来他在此住了一夜,明明是个一地孤冷的院子,却在厨房中见到了一柄小镜子,又有娇娇从房间叼出一朵鹅黄小花。
    再继而,在原袖清与刀十三决斗之后,原袖清所说的“再托付”与“都”。
    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答案……
    最后一折回廊也走尽了,言枕词来到后院,见院中立新坟,坟上还未刻字,坟前有一黄衫女子跪坐在地,她撑着一把油纸伞,伞的一半搭在了新坟上边,新坟未湿,她的衣摆却湿了大半。
    猛地一阵风过。
    大风将女子手中的伞刮得歪了,她下意识侧头躲雨,那张和原音流十分相似却更显柔美的面孔刹那就撞入言枕词眼中。
    这一回,言枕词再没有将男女错认。
    他站在原地,原音流,界渊,原袖清,黄衫女子,一个个人走马灯似出现在他眼前心中,谁是真,谁是假?他迟迟不能做出决定,心中悲痛更因如此而混入了许多古怪之情。直到耳旁传来翅膀扑扇的声音,言枕词回头一看,娇娇冒雨飞来,嘴巴一张,说的就是:
    “臭道士和——”
    言枕词立刻接话:“和谁?”
    娇娇收了翅膀停在廊下,歪头看言枕词:“臭道士,鸟为什么要告诉你。”
    言枕词苦叹一声:“鸟若死,必因嘴贱而死。”言罢,他伸手一指看过来的黄衫女子,从容道,“鸟会说仿她的声音吗?若不会,不是好鸟。”
    娇娇大怒,立刻变声,声音婉转娇柔:“臭道士坏道士色道士——”
    言枕词:“……”
    黄衫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黄衫女子=原妹=原音流
    第53章
    黄衫女子慢吞吞自新坟前起身。
    她转身面向言枕词。
    言枕词总算看见了对方真正的模样。
    眉如弯月, 睫似静蝶, 肤如白雪, 唇是花红,回身相迎之际,美人目同流波, 盈盈一睐,便入心湖。
    言枕词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
    他觉得这张面孔对自己的影响有一点大。
    而后他不给身前人张口的时间,率先开口, 直切重点:“原弟是你什么人?”
    黄衫女子眨了眨眼;“是我爹爹。”
    言枕词欣然接话:“好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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