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不乐的厉喝回荡室内。
    聂经纶极大地动摇了:“若我们整族撤离……岂非也是撇下百姓,对界渊望风而逃?这名声照样不好啊!”
    游不乐阴阴一笑:“高澹回来了。我们与高澹意见不合,高澹将我们驱逐出去,我们为了燧宫大敌,忍辱负重离开中都,本是避免内耗的仁义之举,却万万没有料到,高澹早就同燧宫合谋,出卖世家,甚至……不惜杀害许族长,智族长。想不到啊,世上竟有此丧心病狂之辈,真如禽兽!”
    聂经纶左思右想了许久,终于咬牙:“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这样做!”
    高澹一身鲜血、一身风尘回到中都之中!
    “邵乾元与界渊勾结,杀了智族长。我几经周折,总算为智族长报仇,如今,邵乾元的尸体就在随我回来的马车之中。”
    当此事宣布之后,他端坐在椅子上、面对熟悉的环境,看着震惊的族人,内心也不免摇曳出一丝恍惚。
    我终于走到了这里……只差一步,就能掌控世家大局。
    但是更多的兴奋眨眼就将这丝恍惚冲散,他几乎迫不及待询问族人:“如今是什么情况?”
    族人立刻将中都之事告知高澹。
    高澹道:“开城门,放外头的百姓进来。”
    族人略带迟疑:“是否要与聂族长与游族长商议?”
    高澹道:“若无城池守护,等燧宫到来,停留在外面的人必然被遭到屠杀,一个抉择或可生,一个抉择必然死,你们还要与谁商量?”
    族人顿时羞愧无言。他们齐齐抱拳,大声答应,立即冲向城门处打开城门。
    如今守住城门的乃是聂氏与游氏子弟,三姓子弟发生冲突,消息即刻传到聂经纶与游不乐耳中。
    这正中聂经纶、游不乐下怀,两人登时在族中大发雷霆,齐齐冲到高氏族前要个说法,但这些日子以来,三族人不合已久,不过两句口角,双方立刻动起手来,又过两招,一位游氏族人心口中了一剑,躺在血泊之中,立刻没了气息。
    动手是一回事,杀人是另一回事。
    高氏族人顿时一懵,聂经纶立刻掀起车帘,须发怒张:“六姓之人一向同气连枝共掌世家,如今你们当着老夫的面就敢肆意杀人,猖獗癫狂之态莫非是高澹所教!”
    游不乐同时出面,苦涩着一张脸,对聂经纶说:“算了,我世家大敌当前,怎可内斗?”他转头对高氏族人说,“你带一句话给高澹,就说……唉,‘道不同,不相为谋’。”
    等消息传到高澹这里,局势已成定局。
    高澹一愕:“你说聂经纶、游不乐带着族人走了?”
    族人:“正往城门去。”
    高澹直接上了望星楼,站在三层高的小楼眺望中都,果然看见中都之北,聂、游两族之人塞满街道,正浩浩荡荡从大开的城门离开。
    “奇了……”
    高澹自言自语,心头暗忖:莫非这两人发现了什么?也罢,事已至此,发现了又怎么样?他们在此时离开也算有眼色,当务之急还是遏制住界渊的脚步,待我总掌世家,再将他们一一拔除不迟。
    一方离去、一方进入,聂经纶与游不乐离开之际来不及带走的大片资源与无法带走的许多土地,倒成了高澹安顿逃难之人的最好地方。
    安顿持续了整整一天,高澹不断的派出人手将挤在西城门的逃难人群送进城中,安排他们住在聂氏、游氏的族地之内。地方还够安置难民,但城中商铺售卖的东西却遭到了哄抢,物价节节攀升,一天涨个三次也不足以遏制住疯狂的人群。
    人之为人,源自其极其复杂的思想。
    最初城中之人担忧城外的人,现在城中之人厌恶城外的人。
    但这些细节已不在高澹的考虑之中。
    万丈征程,如今只剩最后一步!
    高澹早早传信给了明如昼,约与对方实践两方协议:他掌世家半壁,暗助燧宫!
    可惜一夜过去,火光纹丝不动,并未带来任何明如昼的消息。
    霜白的天色在窗格外亮起的时候,坐在静室之中的高澹动了。
    先是衣角轻轻一振,随即长身站立。
    高澹几步来到门前,拉开纸格的那一瞬,盛大的光芒炸开,为其镀上一层灿烂金边!
    大凡能伫立幽陆的门派,总有使其立足于世的“神器”。
    这些“神器”并不如至宝是实实在在的兵刃器具,它们更可能是无形的东西,比如守护大庆王朝的神龙,比如剑宫的镇山太真紫薇八极神阵。但就世家而言,其神器倒是实实在在的器具,它乃——社稷鼎!
    社稷鼎为一块星外陨石所造,其通体黝黑,触之冰寒,高三人有余,宽十人环抱,重达一千二百一十二斤,镇守中都天台之上,沉沉浑浑,巍峨不动,天台甚高,社稷鼎更高,使中都所有人,不论置身任何位置,只消一抬起头,就可看见鼎在上方,沉心其下。
    如今高澹站在西城墙上,城墙之下是挤得密密的仰望着他的人群,而视线远处,社稷鼎更遥遥在望。
    他伸出手,如鼎在握;他翻手下按,众人鸦雀无声。
    大丈夫生于世,岂可无权?
    大丈夫生于世,只为今朝!
    高澹细细咀嚼着心头的话,享受着被众人目光追逐的乐趣。
    如是默了几息,他嘴角裂出一道微笑,高声说:“众所周知,如今世家正遭遇着百年浩劫!燧宫邪魔入侵世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罄竹难书!他们所过之处,大地化为焦土,百姓尸横遍野!为了抗击邪魔,正道盟员不远千里赶来,晏真人、静疑女冠、戒律大师更在逝水河畔约战界渊……无数豪杰轻掷性命,只为拖住邪魔脚步!可是如今,他们还是来到了中都城下。”
    人群之中顿时响起嗡嗡之中,还有压抑不住的恐惧哽咽。
    随后他们如同抓住了溺水浮木一般,将目光集中在高澹身上,满怀信任大声说:
    “高族长,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办!”
    “高族长,我们都听你的!”
    高澹双手下压,直到激动的众人渐渐冷静下来,才继续说:“我们屡屡失败,是因为世家孱弱?是因为正义胜不过邪恶吗?都不是!邪恶固然使人恐惧,可唯独正义才能传唱幽陆千百载。这一次,世家之所以会在邪魔的进攻之下节节败退,是因为世家中出了一个叛徒!”
    群众哗然!
    火焰轻而易举点燃了纸张,人群沸腾:“是谁!那个叛徒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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