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宫三大长老,齐云蔚年纪最小,天赋最高,性情最是灵犀讨喜。
    她是端木煦与自己的小师妹。
    端木煦虽与自己不对付,小师妹却同他们两人都交好。
    她还是晏真人亲手带大的孩子,虽无血脉师徒之名,更有传承延续之实。
    如今,不是父女决裂胜似父女决裂,不是师徒反目胜似师徒反目。
    此情此景,岂不较之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为残酷!
    翟玉山的声音很低,也很稳,他按着晏真人的手,缓缓说:“掌门,齐云蔚疯了。这个结果,足够了。”
    他抓着晏真人的手,此时晏真人心情激荡,全无防备,两者如此之近,他甚至可以暴起发难,将其刺死!
    ……但这不够,这不够。
    我潜伏剑宫如此之久,几经周折到了今日。
    我不止要杀剑宫一二人,我要剑宫,道统断绝。
    晏真人的颤抖渐渐平息了。
    他将地上的长剑捡回手中。他的力量流失得太剧烈,此时还手足酸软,不能站起。但时间推移,力量正在回流,他的心情也一点点平复。
    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人老了,总是擅长回忆。
    他想起齐云蔚刚刚上山的时候。
    那时剑宫的传功长老还是一个为人遗弃、裹在一块大红破布兜里咿哇大哭的婴孩。
    他见这婴孩被剑宫的雪冻得脸色发青,一时恻隐,将她抱起,为她暖身。
    婴孩的第一泡尿就尿在他的袖管里。
    然后这孩子就笑了。
    咿咿呀呀,对着太阳和他笑起来。
    晏真人握着剑站起来了。
    他推开翟玉山,向外走去。
    他的脚步很重很慢,每走一步,就有一层严霜覆盖在他脸上。
    他又想起了齐云蔚练功时候的事情。
    不过一个转眼,婴孩变成小孩,小孩变成少女。
    少女亭亭玉立,练着剑像跳着舞,吸引了不知道多少年轻弟子悄悄围观。
    他心中又是好笑,又是骄傲。
    吾家有女初长成。
    静如芙蕖出绿波,动如霓裳舞天下。
    晏真人来到齐云蔚的牢房之前。
    他再想起了自己点齐云蔚为传功长老时的事情。
    庄严肃穆的接天殿中,他怀揣欣慰,怀揣嘉许,充满鼓励地将剑宫历代传功长老的信物交给齐云蔚。
    齐云蔚在剑宫上下长老弟子的见证中,双膝跪地,手捧信物高于头顶,在剑宫至为庄严的大殿里头,朗声发誓:
    “得斯重任,护我剑宫;薪火相承,永不敢负!”
    护我剑宫,永不敢负!
    晏真人一剑斩下。
    无数虚幻烟消云散,无数心像分崩离析,无数眷恋难舍的过去,就此斩断。
    时间定格于此。
    苍凉孤寂的山牢之中,齐云蔚头颅高高飞起,美丽的脸庞依旧美丽。
    那上边,几许茫然,一点纯真。
    剑宫内部清理叛徒的时候,度惊弦与言枕词早已离开剑宫,前往幽陆各处。
    天下水脉并起,困龙大阵方成。
    这涉及幽陆所有正道切身利益的大事,在度惊弦、言枕词牵头,剑宫、佛国、落心斋的从旁协助之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们自剑宫下来以后,先往大庆皇朝而去,又往不夜山川而去,这两地一个还在正道手中,一个属于两不管的地方,都算简单。
    但天属五行,困龙大阵也有五处水脉,三处在佛国、大庆、不夜山川,还有两处,一处位于水域泽国,一处位于沙海死地。
    泽国是界渊的势力所在,沙海之上如今正被密宗盘踞。
    密宗所在的沙海还有办法,众人入佛国商议之后,佛国南线诈败,叫密宗越过群玉山,直入佛国领土!
    诈败当日,密宗果然上当,完全狂欢喜悦、迫不及待地踏过阻拦他们多日的群玉山,追击佛国败兵。
    对如此战局,度惊弦早有机宜。
    他先使人埋伏在群玉山后山道路之中,再使人拓印了无数诋毁密宗释尊的刊文,交代佛国僧众败兵的时候迅速抛洒,并让声音最为洪亮的僧众沿途高喊刊文上的诋毁内容。
    当日,佛国僧众按照度惊弦所教一一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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