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法道人心下暗暗叫苦,没成想这困阵还未及使用便告残散,只剩一人又济得甚事?
    这妖物,实为井怪,居于地穴暗河之中,偶有人类掘井巧合下,便会顺井溜出,为祸人间。此怪虽然罕见,但重法百年修道期间,倒也遇过几回,收之不难,这也是他匆匆而来,几个凡人也未正经演练的原因。
    但这头井怪与他已往遇到的,却有些不同,更象是师门记载的异种,为井怪和马陆交配而生,实力要强上许多。道人暗悔自家太过大意,不过现在再无退缩余地,囊中还有些法器符篆,不过威力一般,怕是难对此妖物产生威胁,还不如趁现在还有法力,用自己最强手段,本命法器来行险一博...
    计较已定,也不再犹豫,伸手往卤门一拍,一道青光中滴溜溜一只玉珏盘旋到妖物顶上,重法全力输出法力,再看那妖物,从头开始,慢慢化为玉色石头,并向腰腹漫延下去...这正是重法师门中顶尖要法——乾坤化玉,端的是神妙无比。
    李绩站在原地,重剑早已在手,看似被吓呆了一般,实则脑中清醒无比。
    要说害怕,他还真不至于,前世他那个世界,从各种渠道,电影电视,网上电脑合成,已见过太多恐怖凶残的鬼怪模样,对妖怪的审美,已达到了这个世界之人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唯一让他惊讶的,是这个世界竟然真的有妖怪,有妖怪就有除魔卫道的修真者,这竟然是个道法修真世界,可怜自己穿越一年多,都未搞清这个世界的本质...
    他既未如阿土般冲动上前,也未如石大武般失胆而逃,别人眼中看到的是危险,而他眼中看到的是——机缘...冥冥之中,直觉告诉他,要等待......
    玉色,缓慢而坚定的在井妖身体上漫延,井妖头部和妖身大部都化为石头,但当玉色漫至井妖肚腹时,肚脐处忽然隐现出一张邪恶的小脸,小脸努力张口嘴,仿佛在喷吐不知名的力量,玉色的漫延嘎然而止...
    ‘竟然是子母井妖’
    重法大惊,事已至此,别无它法,除了比拼法力,他已再无其他手段....
    井妖子妖和道人陷入法力对耗,井妖本体那根蝎尾则在无意识般的来回扫动,巧合之下,一块石头被抽飞直接砸到昏迷已久的刘屠夫身上,
    这厮睁开眼,一眼看见井妖丑陋凶恶的样子,不由的发声喊,“啊也...”
    一骨碌爬起身,朝院墙跑去。他是被恐惧失了心智,本来他如果向角门跑,十有八,九也就跑脱了,现在却满眼除了院墙,什么也看不到,若跑去院墙,他那位置必经过井妖身旁,一切发生的太快,李绩还未反应过来喊叫于他,那根蝎尾刺已瞬间穿透刘屠夫额顶,顿时死于非命...
    李绩心中愈发的冷静,额头,阿土和刘屠夫被杀,伤口都在额头,或许这妖物有这爱好?
    丈五,两人被杀距离井妖都在丈五之远,或许这是妖物攻击最合适的距离?.如果我要攻击,这也许能稍加利用...
    重法心如死灰,他的法力开始不济了,眼看玉色慢慢向上倒卷,知道大限已至,为求万一,也只能寄希望于那个凡人,虽然也清楚以凡人的武力,恐怕很难突破蝎尾的拦截,
    “游徼,若有心舍命一博,可击此妖肚腹小脸,当有一线胜机,若不愿,可速去,老道恐不能久持...”
    重法大喊,子母井妖,母妖躯体坚韧肉身强横力不能破却无甚法力,子妖正好相反,法力深厚却肉身瀛弱,若被高武者一击,是有可能得手的......
    李绩的性格,其实是个矛盾体,前世时便如此,既谨慎保守,又疯狂大胆。在面对未知事物,收益不明时,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保守派,而一旦渋及根本,利益巨大时,却是极其疯狂。危险之所以可怕,在于它的未知,一旦有了防范,也就有了冒险的本钱。
    至于一击不中的后果,没必要考虑,世上又哪有没有风险的收益。
    重法既喊出井妖弱点所在,李绩也毫不犹豫,
    “道长既不惜身,绩何惧一博?”
    持重剑揉身而上,他这一冲,也有讲究,身段放的很高,意图便是诱妖物来杀。
    李绩早就有所思虑,若要成功刺中此妖,如何躲过蝎尾便是关键,那蝎尾抽击太快,有如闪电,若是看到蝎尾动再闪避,早已晚了。所以放高身段上冲,尽量把头放到一个比较高的位置,以便....
    丈五,便是前世四点五米,对击剑手来说,这不过就是个大弓步冲刺的距离,李绩双眼并不留意蝎尾,只紧盯那张小脸,身形莆一进入丈五距离,立刻矮身,同时感到一股锐风在头顶发梢一掠而过,
    其他的也不去管它,脚掌抓地,气从涌泉起,撑膝,拧腰,送肩,抖腕,内力如长龙般融入重剑,闪电般在子妖小脸双目中央疾刺而入,直没入柄...
    撒手侧翻,李绩也不去看效果如何,一个懒驴打滚,已翻出二丈开外,只听得背后蝎尾疯狂抽击之声...
    重法大喜,感觉到子妖法力一泄如注,当既拼尽全力鼓动丹田,玉色没了阻挡便如潮水般涌过井妖腰腹直至全身,再一捏诀,这头凶恶狰狞的妖怪刹那间碎成数百块大大小小的石头,
    “呼...哈哈,终究还是杀了汝...”
    道人心下欢喜,劫后余生后的放松,法力的过份透支让他再也坚持不住,不由萎顿于地,盘腿调息起来....
    第12章 修真世界
    李绩运气不错,井妖临死前蝎尾一通乱抽没挨着他的边,才有站在道人身后看妖物如何败亡的机会。现场非常震憾,数百快石头崩裂就象传说中的尸解一样,曾经强大无比的妖怪就这么烟消云散,道法之威可见一斑。
    剑就散落在石头堆中,李绩捡起来一看,前世出品果然有质量保障,长剑毫发未伤。
    除了剑和数百块石头,妖物还留下了两样东西,一个散发莫名幽光的珠子,一截秞黑的倒尖刺,这应该就是蝎尾刺,强忍住捡拾的冲动,李绩默默的抱剑站在道人身边护法。
    毫无疑问,这两样东西肯定是很珍贵的,李绩也相信,就算自己捡了,重法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自己救了他的老命,但真若如此做,他一定会失去某种难得的东西,这也是李绩赌上性命想得到的——机缘。
    在重法和妖物恶斗时李绩已经想的清清楚楚,原本自己孜孜追求的武道已经不算什么了,在这个世界,修真才是正解。如何修?找谁学?等小说中所谓的修真门派现世收徒么?自己现在已经二十一岁,还要等多少年?况且慈溪这偏僻小地方就连镇志中也数百年未曾听说过什么修仙,在这里守株待兔,恐怕就算胡子白了也是一场空...
    双城同样如此,记忆中根本没有类似的东西,而重法却来自双城,这说明以李氏家族的地位恐怕还没接触这类高大上的资格...完全陌生的道路,没有头绪,没有人脉,没有引路者,二十一岁的年纪他还有多少时间?
    只有眼前这个道人或许能帮到他,李绩不奢望一步登天,他只求一个机会,一条门径...
    远远的,墙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喊叫声,大概是看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乡人中胆大者过来探查情况。重法道人恰在此时睁开双眼,显然回气已毕,虽脸色还是苍白,但比之方才却是好了许多。
    站起身,意味深长的看了李绩一眼,袍袖一卷,那珠子,尖刺,连带数百块石头,皆消失不见,开口道,
    “老道惭愧,今日若无游徼,怕已是身死道消矣...”
    “道长客气,还是道长洪福齐天,法力精深,擒那妖物不过时间长短而已...小子略效绵薄之力,却是不敢居功。”李绩连忙摇手道。
    “前倨后恭,不再以为老道是骗子了?”
    “……”这道人眼神毒辣,而且有些小心眼儿,李绩腹诽道。
    “道门修真,最重因果,今得游徼之助,方能斩杀此獠,汝有何要求,尽管说来听听....”
    道人微微一笑,言归正传。如他这般道人,最忌欠人恩情,一日不还,道心总有所忌,却是麻烦。
    “身为慈溪游徼,上为国家,下为乡民,保境安民本份内之事,只求无愧于心,虽粉身碎骨,亦不会退缩,又何来报酬之说,道长说笑了...”李绩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油滑,这些官冕堂皇之话,哄哄乡野村民还可,在老道面前,汝休装那前贤圣人...毕竟,汝也算救了老道一命...”
    重法斜了李绩一眼,“这样吧,吾有黄金百两,可助尔安渡余生,荣华富贵谈不上,衣食无忧却是不难,你看如何?”
    南离国,甚或说整个北域寒洲,金子都是很值钱的货币。一两金可兑百两银,一般百姓人家,一家几口全年用度也不过十数两银子而已,象李绩薪资,明面上不过月入三两,和官老肖子明一般,蔷夫虚继海也不过月入五两,可见百两黄金是多么大的一笔款子。
    “黄白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纵家财万贯,食不过三餐,眠不过一榻,却非小子所好....”李绩干脆利落的拒绝道。
    “唔?既如此,老道与双城太守有旧,可荐你入衙,州城富庶,提管一方,可比你小小的慈溪游徼来的风光,怎样?”道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是否风光不可知,但头上老爷贵人多出许多却是一定,小子生来性冷,行事放荡,却不喜受人节制约束。”李绩却不松口。
    “嗯?吾观你剑法虽然出众,但自出一格,想来未曾习得名门大派的剑技秘法,不如老道送你一套顶尖剑法秘笈,他日有成,于凡俗间,又有何人能节制于你?”道人有点不耐烦道。
    “即使他日剑法有成,能对付如井妖这般妖物否?”李绩反将一军。
    重法道人怒目圆睁“吾有道丹一枚,可增寿数二十载,为仙家所炼,等闲将军诸候亦求之不可得,你可满意?”
    “二十载之后呢?”李绩嗤之以鼻...
    “这也不愿,那也不要,小小凡人,真当老道是开慈济堂的么?”重法怒声而喝,一股威压朴面而来。
    见时机已至,李绩俯身长拜:“老仙师容禀,小子愿蝇附尾骥,长随仙师,端茶送水,侍候身前,望仙师收留....”
    “咄...吾就知你是打的这般主意。”
    重法一拂袍袖,转身便走,
    “汝年纪已长,根骨不佳,若习武艺,还可为一方之豪,修真么,终归一事无成,白白害了性命...”
    说话间,人已去的远了.....
    第13章 慈溪八卦
    自井妖被戮已过去三天,这三天对慈溪人来说真正是又喜又恨的日子。
    喜的是妖怪授首,慈溪从此太平。恨的是当时博杀场景竟无人知晓,两个当事人对此俱守口如瓶,这让本就闭塞很少娱乐的乡民们如何接受的了。
    小刘屠夫和阿土皆被风光大葬,一应开销都由镇上和王大户出资,他们被李绩树立成和妖魔鬼怪英勇博斗的正面典型,为人颂扬,阿土是配的上的,小刘屠夫就有些勉强,但人死为大,也不好过于较真。
    古井已被填埋,另有重法道人作法镇压,说是安全无妨。但王大户又哪里敢再去居住,一应家皆放弃不要,只当没有这座庄院。别说是他,便连周围流浪乞儿,也没人敢靠近这座远近闻名凶宅的,破败荒落不过是早晚的事。
    石大武临阵脱逃,已被王大户逐出门户,现在慈溪是人人喊打的地步,其中尤其以老刘屠夫喊的最凶,他中年丧子,心中悲痛,真凶井妖虽已被杀,他却把儿子死因一半归结到了石大器身上,尤其这厮还逢人便诬蔑自家儿子遇妖晕倒坏了道长大事,真正让人恼恨,于是整日带着一帮人满镇子转悠,要寻那厮晦气.....
    重法道人躲在王大户宅院中调息享福,也没人敢去打扰他,可苦了李绩,无论是在镇公所,还是自家宅院,都躲不开充满好奇心的无数乡民们。
    妖物到底死没死?谁杀的?就一只么?阿土和小刘屠夫怎么死的?石大器为何逃跑?道人使的什么法术?妖物又有什么神通?掉落什么宝物?李绩分得几个?林林总总,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你越不开口,乡民们越好奇,越好奇,就越猜测,最后的版本也越莫名其妙。
    镇公所,看着虚继海写的呈报,肖子明脸色不豫,“大人,就呈报所写,那李三儿的功劳是不是有些过份夸大了?当时情况难明,也没个人证...也说不定那李三儿被唬的失神不敢动手才留得一条性命,也未可知...”
    “子明兄当时在场?能证明游徼之无能?”虚继海撇了他一眼,这肖子明量小善嫉,偏又无作官的城府,是绝见不得他人好的。
    “大人说笑了,在下当然不在场,可同样的,也没人能证明李三儿之功啊...”肖子明尴尬道。
    “这份呈报已交重法上师看过,上师曰可...”虚继海盯住他,“莫非官老还有异议?”
    “也不知那奸滑李三儿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蒙骗过上师,人不仅无事,还平白得了这老大功劳...”肖子明悻悻的道。
    “你若有这本事,不如也去蒙骗上师,揭穿李游徼...”
    虚继海厌恶的看他一眼,这肖子明屡次三番针对李三郎,可不仅仅因为两人处事中有分歧,恐怕双城李家是打了招呼的。
    之所以如此猜测,其实双城李家也给他许了好处要他针对李三郎,只不过虚继海没有答应罢了,他久处官场,有些见识,可不会为了些许好处去得罪如此狠人,这地方天高皇帝远的...
    话说,既然李三郎和重法相处甚好,不如再给李三郎透露点消息卖个好?
    慈溪某处僻静酒馆,单间内几名大汉正围坐一桌,桌上摆满酒肉吃食,为首一个端起酒盅道,
    “各位兄弟,今日一别,山高水长,若他日你我有缘再会,再把酒言欢。”
    说话的,正是慈溪人人喊打的石大武,他人再不耻,也是有几个过命的好兄弟的。
    “石头哥,一定要走么?或许等些时日,这阵风声过去也就无事了?”一名大汉劝道。
    “东家无情,乡人无义,俺石大武堂堂六尺汉子,可不愿留在这里受那窝囊气...”石大武计议已决。
    “就是,凭石头哥这身本事,又哪里寻不到一碗饭吃?何必留下看他人眼色?”另一汉子附和道。
    几个人推杯换盏吃喝起来,不多时,已是酒酣耳热,一个大汉终忍不住心中好奇,开口问道,“石头哥,当时到底是个啥子情况?那李三儿一句口风不露,难不成还有什么隐密,却让人好生心急...”
    石大武叹了口气,“都是自家兄弟,俺也不瞒大家,当时妖物现身,唬倒了一片,只那院墙上,便跌下几十个来,那刘屠夫看似强猛,但内里却是个胆怯的,他这一晕可倒好,道长教与我等的布阵却怎么布?”
    又吃口酒,有些话他也是憋了很久,“都说俺石大武在推卸责任,但俺跑路是真,刘屠夫晕不晕倒,能帮到俺么?又何必往他身上泼脏水?”
    “石头哥,俺们都相信你,那刘屠夫胆小之事,清楚他家底细的又谁不知道?“一众汉子纷纷点头。
    第14章 送别重法
    反正也说开了,石大武也不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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