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跑到檀青身边,把他摇醒:“檀青?你伤了不曾?”
    “睡得好好的,吵个屁。”檀青悠悠转醒,先是对白马一顿敲敲打打,看他没事才放心下来。然而,当他的视线掠过白马,望见院中缠斗着的两人,不禁瞪大双眼,“先生怎么变成两个了!”
    白马倒抽一口凉气,看傻子般看着檀青,问:“你难道从未察觉?”
    檀青正要还嘴,突然又瞪大眼睛,瞳孔剧烈收缩。
    白马以为他又要大惊小怪,准备数落他一顿,不料檀青一把抱住自己,迅速侧向一滚。
    凌厉的寒风擦过白马的脸颊,他凝神而视,发现那是一根从自己背后射来的寒铁短箭!箭有拇指粗细的,似以臂弩射出,速度与威力均比寻常箭矢高上数倍。
    箭矢通体漆黑,毫不反光,几乎与夜色融于一体。故而,檀青发现的时候,箭矢已至面前。他想也不想,抱住白马,向左侧一滚,堪堪避开飞箭。
    只听一声裂帛音,锋利的三棱形箭头旋转着划破了檀青的衣服,在他背上划开一道自左肩胛延伸至右腰窝的深长血痕。
    “檀青!”白马发出一声怒吼,顺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寒铁箭,运起内劲灌注其中,反手便把这箭矢朝其来向猛力掷出。
    浓墨般的夜色中,白马一对绿眸闪着寒光,像极了一面裂开缝隙的冰湖,冷冽,危险。这一箭掷回,蒙面的黑衣人始料未及,竟被插中胸口,登时没了呼吸。
    死去的黑衣人咚的一声自墙头摔下。
    数十名躲藏在墙外的蒙面黑衣人同时一跃而起。他们没有说明来意,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唯一露在外面的双眼包含杀气,或持刀疾跑,或举弩瞄准,均是对准了两个少年所在的方向。
    白马汗毛倒竖,直觉他们是来灭口的。
    灭谁的口?朝向两个少年人,自然是来灭赵桢遗孤的口!
    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不多,然而每一支都威力十足。
    岑非鱼没有武器,顺手抓起香烛和小铜鼎,向黑衣刺客掷出,令其中两人瞬间毙命。
    “你两个躲开!”他一脚踢开摆放周瑾牌位的小方桌,挡住射向白马的箭矢。方桌撞开了大多数的箭矢,但仍有不少箭刺穿了桌板,射向前方。
    白马抱着檀青狼狈地闪躲,凭着生存的本能在地上翻身侧滚,接连避开五六只寒铁弩箭。每一次都万分险要,但每一下都只是堪堪避过。
    庭院很大,周望舒在乔羽的纠缠下无法脱身前来相救。
    岑非鱼则缴了刺客的手中刀,提刀直冲上前,与他们打成一团,挡住了大部分刺客前行的道路。
    仅有两名刺客从侧面突袭而来,持刀近距离截杀白马与檀青。白马躲得辛苦,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放松过抓着檀青的双手:“别怕,周将军在保护咱们。”
    檀青咬牙强撑,他方才昏迷了一段时间,以为这是“先生”派来杀害白马的暗卫,故而一把推开白马,自行躲避,喊道:“你快跑,先生不会对我,嘶!不会对我下手的!快跑!”
    一颗血珠落在岑非鱼的眉骨上,随风划过他的眼角,将他的眼底染成血红。站在他周围的八名刺客,仿佛已被定在原地。
    岑非鱼一扬手中刀,甩出一连串腥臭的热血。
    八名刺客如同被甩掉的血珠一般,接连倒在地上,瞬间身首分离。
    突围而来的两名刺客配合默契,接连出击,将白马与檀青逼至角落。
    “放你娘的屁!你的脑子被狗吃了吗?躲在我身后!”白马向檀青大吼一声,眼神一晃,发现檀青方才落在地上的长枪,脚尖轻轻一勾,踢起长枪紧握在手,使出他唯一见过的一记抢法——守志奉道。
    白马目露凶光,眸如孤狼,双手握枪,先是向后一收,继而突刺斜挑。
    他手中银枪长一丈三,来人手中短刀仅二尺四寸,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白马占尽先机,一枪挑飞了其中一人的兵刃,一脚将他踹开;继而飞身侧踢,正正踹在另一人的心口上,将他踢得一个趔趄,倒退数尺。
    乔羽见到白马使出一招“守志奉道”,不可谓不惊异,手中剑停片刻。
    周望舒趁这片刻时间,已经绕开乔羽,冲上前去,剑尖点在一名刺客颈间。
    岑非鱼早已赶到白马身前,伸手一抓,捏住其中一名刺客的脖子,并顺手卸了他的下巴,以防他咬破口中毒药,自杀而亡。
    周望舒挑开刺客的面巾,赫然发现,此人他是认识的:“张晴山?”
    岑非鱼一把扯开刺客的面巾,皱眉道:“张晴水?”
    张晴山与张晴水是亲兄弟,出生于西北一小县城,家中原本共有兄弟四人,姓张,排晴字辈,分别名山、水、风、云。
    张家家道中落,四人流落巴蜀,辗转到周瑾手下当兵。张晴云更被周瑾看重,当了自己的贴身亲卫,最终与周瑾一同死于巴蜀。死里逃生的晴山、晴水与晴风,一直跟随乔羽,藏身青山楼,等待时机为弟弟报仇。
    不知为何,他们竟会带刺客前来行刺。
    乔羽迅速走上前去,一剑砍断张晴山的右臂,质问:“何故叛我?”
    周望舒立刻封住张晴山右肩上的穴道,面带愠怒:“母亲!”
    乔羽轻蔑一笑,骂道:“你骨子里同你父亲一般,妇人之仁。”她说罢,飞快地使出一剑,刺入张晴山的咽喉,拔剑带出一道血线,摔落在檀青脸上。
    张晴水被岑非鱼点了穴道,此刻是动弹不得,他只能失声痛哭:“蛇蝎毒妇!”
    岑非鱼不禁出声,语气罕见的严厉,对乔羽说:“二婶,莫以杀人泄愤。”
    乔羽闻言收剑,转向张晴水,问:“你们为谁办事?不说便杀了你,没有怀沙查不到的东西。”
    张晴山啐了口唾沫,道:“告诉你又何妨?是赵王。”
    乔羽不解:“为何?”
    张晴山失笑,道:“乔羽,我们兄弟三人跟从你,只因你是周将军的遗孀。十六年来,我们藏身于三教九流中,我们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没有得过你半点恩惠,但只要能替周将军和阿云报仇,这也算值得。”
    乔羽冷言道:“废话少说。”
    张晴山冷哼一声,道:“三年前,十二连环坞被齐王强攻,少主只身前往关外,行踪不明。你派大哥带人前往增援,但他力有不逮,战败被擒,多亏岑大侠出手相救,才侥幸生还。当时,这消息传来,你是如何回复的?”
    这些芝麻绿豆似的小事,乔羽哪里记得清楚?
    张晴山吼道:“你说怀沙帮众俱是你复仇大业中的干柴,无能之人无须营救,便派了另一拨人前往反攻,丝毫不曾考虑过人质的安危!”
    岑非鱼解开张晴山的穴道,问他:“你们自觉与乔姐道不同,自行离开就是,为何反助赵王?”
    “擅离者死,自求退出怀沙者,须挑断手脚筋,与死何异?”张晴水望着大哥的尸身,双眼垂泪,“你自以为是,逼迫无数女子出卖肉体,并以毒药胁迫她们,充当你的耳目。大哥与梁妹两情相悦,你却让她勾引户部郎,做他的小妾。梁妹不从,大哥苦苦哀求,你却一意孤行。三月后,梁妹拒服解药,在户部郎家中毒发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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