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山河:“你还年轻,不是寻常之辈,往后必会遇上许多事。若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不妨摆一盘棋,跳出来看一看,眼界、心胸,都会开阔许多。”
    白马觉得宁山河意有所指,心道:原来,方才那局,不过是宁山河指点自己,眼下这些话,才是对方真正想要说的,亦是对自己真正的考验。
    宁山河是什么意思?
    白马一想就明白了。宁山河是在说自己和二爷的仇,在这天地间根本不算什么,说他们心胸狭窄,说他们不顾全大局。
    白马自然不能服气,道:“前辈,我何尝不想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在这世上,我们都不过是一枚棋子。先前,我缓了几手,却没能预料到会出现三劫,错失决胜的机会。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我只能着眼当下,吃一子是一子。”
    宁山河:“你是棋子,亦是棋局,只消一着不慎,黑的、白的,满盘皆输。棋盘阴阳山河气,下棋如是,为人亦如是。”
    白马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宁山河说得心里不是滋味。报仇,意味着要把朝廷的旧伤撕开,让大周流血,到时候会如何?动了赵王,坏了平衡,会天下大乱么?绑了乌珠流,给了刘彰机会,会放虎归山么?
    他不禁想:若是世上没有赵灵,那这虚幻的盛世太平,说不得还能延续数十年。
    第二日,宁山河问白马:“想得如何了?”
    白马眼神一亮,道:“我可以不报仇,但不能让英魂蒙冤。用谎言换来盛世太平,终究是假的。过不了几年,这天下亦将分崩离析,陷入万劫不复,说不得世上再无华夏。倒不如及早破劫。我做的事,我自己会担待,我搅乱的局,我亦会亲手收拾。非常时刻,用非常手段,前辈不是说我非常人?我亦是如此认为的。”
    宁山河眼中诧异一闪而逝,将一口樟木盒子递给白马,道:“带上万古山河气,记住你说的话。”
    白马离开归宁坞,心情不可谓不复杂。不知过了多久,船只终于抵达了为羽坞。
    为羽坞的坞主杨羽怀,擅使暗器,针法尤为了得,江湖人称素手纤纤。
    白马本以为杨羽怀是个绝世美女,未想徐弃尘告诉他,这杨羽怀已年过六旬。
    近了为羽坞地界,徐弃尘直接向村民询问杨羽怀所在,继而撑船,驶入了一片芦苇荡。
    北风吹,雪花飘落,芦苇散开,白鹤展翅腾空,一片毛羽如雪,落在另一堆积雪上。
    白马定睛一看,哪里是积雪?那是老人家的白发!
    杨羽怀已是满头银丝,脸上和手上都长了许多皱纹,但行止气度中,依稀可见旧日风采。她见到白马前来,半点儿也不意外,带两人上了岸,回到家,烹调了一桌佳肴招待远客。
    白马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杨羽怀招呼白马多吃,道:“你跟我孙子一般大。”
    白马立马放下筷子,掐住肚里的馋虫,假模假样地问:“却不知哥哥人在何处?我们是否该等他一同吃饭?”
    杨羽怀失笑,道:“那小没良心的,出去闯江湖啦。”
    白马心安理得地吃饭,给杨羽怀夹菜,一面向她说明来意。
    杨羽怀很是高兴,却只道:“吃饱再说。”
    白马满心好奇,不知这个老婆婆会拿出什么样的难题来试炼自己。比武切磋?那可使不得,把她打坏了可怎生是好?素手纤纤,难不成要让自己绣花?非要绣花,也不是绣不得……
    出乎白马意料,杨羽怀并未给他设置任何试炼,而是笑着让他把先前求到的药材都拿来。
    白马依言而行,把三个一模一样的樟木盒子放在桌上。
    杨羽怀则轻易地取出了虚实明王羽,同样放在桌上。她仔细地抚摸了每一个樟木盒子,问白马:“你可知道,这里面装着的分别是什么?”
    白马摇头,“邢一善前辈嘱咐过我,盒子不可擅自打开。”
    杨羽怀点点头,道:“行了,你带着东西去找邢一善吧。”
    白马很是摸不着头脑,但杨羽怀并未多言,只道自己累了需要歇息,便把白马和徐弃尘送出屋门,转身吹了灯烛。
    徐弃尘万分疑惑,问:“会否回去的路上会有诈?”
    白马看着手中的盒子,道:“前辈们都是光明磊落、言而有信的人,不会用别的手段。”
    徐弃尘:“她手上功夫很是了得,方才把每个盒子都摸了一遍,会不会把药材掉包了?打开看看?”
    白马听了这话,忽然反应过来,护住盒子,笑道:“徐大哥莫要乱来!我知道了!这一次,试的是我的诚与信。”
    两人回到邢一善处,已是深夜。
    白马回到房里,蜡烛也不点,跳上床,扑在岑非鱼身上,立马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两人起了个大早,带着四个樟木盒子,来到邢一善面前。
    邢一善将自己手里的盒子也拿了出来。
    五个盒子在桌上一字排开,莫名显出一种庄严。
    邢一善将盒子逐一打开。
    白马险些昏倒在地,吐血而亡!
    梦回草、明王羽、万年木、山河气,水月练。一个个名字这样唬人,实际上是什么?不过是一口瓷碗、一个圆盘、一对筷子、一条手绢,一把汤勺。
    第82章 舍身
    惊诧的神色未在白马脸上久留,虽然,他确实有些恼怒。否则,他亦不会未曾注意到,岑非鱼的反应不太寻常。
    岑非鱼见了五味“药材”,脸上竟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是早已知道这个结果。他只说:“老邢,莫要再卖关子。”
    邢一善有恃无恐,随口吩咐岑非鱼:“下去做饭。”
    岑非鱼二话不说,揽着徐弃尘,两人边咬耳朵边往灶房走。
    好吃懒做的白马同邢一善留在洞中,大眼瞪小眼。
    邢一善把目光从白马身上移开,扫视面前的餐具,伸出手,却不抚摸,喃喃自语道:“这些,都是我师父亲手所制。他人都去了,却要把宝贝送给旁人,偏不让我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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