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眉的脸一瞬间煞白,指尖不住地颤抖。气极怒极之下,是满满的悲凉,凉到心底里去。
    她咬着牙忍住那股灼心的疼,深吸口气站起来,尽力维持笑容:“该到时间给老林做饭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小末了。”
    “太太,你就这么走了?”曹副总犹不甘心。
    苏眉闭了闭眼没再说话,快步离开会议室。
    沈清河动手,将她坐过的那把椅子正了正方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小林总。”
    林末意气风发,就着妹夫的邀请施施然坐下。
    “和沈氏开展合作之前,我想我们集团内部有必要先对各位职位,进行一个调整……”
    沈清河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不再多留,转身离开。
    电梯里他拨通电话,笑意温存:“终于谈完棘手的事情了,我这就回去接你吃饭,吃龙虾?”
    电话里林枝的声音雀跃:“好呀,不过你谈的是什么啊,居然有让你觉得棘手的事情?”
    沈清河指尖,在电梯光亮面勾了个小小的“心”:“你。”
    林枝:“……”
    好,她知道沈清河又在鬼扯了。
    “叮”电梯门开,沈清河走了出去。
    随着电梯门一开一合,折进来外面的光,留下的那颗“心”在发亮。
    ……
    除了你,没人能成为我的顾虑。
    ——
    城西疗养院。
    车横冲直撞地停在门口,苏眉紧闭着眼,压住这一路翻涌的情绪。
    她不能认输,她还没有彻底输,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
    苏眉睁开眼,对着镜子摆出林岳庆最喜欢的温柔笑,打开车门走下去。
    林岳庆正在床上休息,他睡相这么多年一贯很好,呼吸很浅。苏眉坐到床边,忍不住伸手,去摸他越发憔悴的脸。
    还没触碰到,林岳庆的眼倏地睁开。
    那里面没有丝毫倦意,炯炯有神,似等了她许久。
    苏眉的手僵在半空,一颗心也悬着。
    林末一定是已经通知过林岳庆了,这在苏眉的料想之中。
    不过她太了解林岳庆,只要她和从前一样,把阿枝推出来,再诚恳的道歉,不管她做什么林岳庆都不会太生气的。
    苏眉收回手,微垂着脸,轻声说:“对不起,我瞒着你做了错事,我实在是太担心阿枝的以后,我拼了命想给她一个好的未来,我……”
    “小眉。”林岳庆粗糙的手,覆上她的手背。
    苏眉话音一顿。
    “最近没睡好吧,你看你眼睛里都泛红血丝了。”他声音温和,一如既往:“这段时间我经常睡着,没能像以前那么照顾你,你自己要知道照顾自己。”
    苏眉梗着脖子抬头,林岳庆的眼里,是一如既往的宠溺深情。
    她的不安,她的悲凉,一瞬间寻到了个出口奔涌而出,在他知道一切之后的温柔间,所有伪装都被击溃。
    她突然间什么都懂了。
    “你早就知道……”
    “在你我之间,我总是会输的那一个。”林岳庆颇为无奈:“我爱上你的那一日,就已经认识到这一点。如果单单这世上只有你和我,那我什么都能捧给你,可惜啊,这世上还有那么多我必须要在意的人,还有小末,还有阿枝……这世上,我不能只爱你。”
    “我知道,你想要的并不是单纯的公司,或者家产。你只是不信任任何人,你想把所有都掌握在手中才安心。可小眉,钱财可以永远的掌握,可人心,你是永远不能独占的。除了我,可我啊,也不能陪你多久了。”
    林岳庆偏头,看着窗外的流云与飞絮:“小眉,你太累了,停下来吧。”
    林末厌恶她,自己的亲生女儿林枝和她形同陌路。
    这世上唯一一个还肯留在她身边的林岳庆,将不久于人世。
    从此她身边不会再有人关心她,爱护她。
    她马上就要一无所有。
    做这世上的行尸走肉。
    苏眉瞪大了眼,喉咙一声凄厉的呜咽,颓然地倒在林岳庆怀里放声大哭。
    林岳庆闭上眼,低低地叹了口气。
    让她不再自苦,是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做的一件事。在闭眼前做到,他也能放心地走了。
    只是做错了,就总要接受失去。
    接受他走之后,她孤苦一人,再无所依。
    ——
    济城进了八月下旬,夏日进了最盛时。
    灼灼的太阳,明朗的花花万物,清爽可爱的草莓冰沙,混合成这个时节最斑斓的所有。
    林枝到达《x关系》新一期录制地,济城的一家市内游乐场。
    这次到济城来拍外景的导演,还是上一次的那一个,一见到林枝他整个人发出猛男惊呼:“知情是真的!!”
    林枝:“……nsdd。”
    “咳咳对不起有点儿没忍住,我们今天的录制呢,还是和往常一样。”导演递过去一张忍任务卡,林枝轻车熟路地往后翻,看沈清河留给她的线索。
    早上起来的时候,她抱着沈清河说要窜个供,不然如果一不小心没找到人,他们的感情估计要破裂了,直播破裂,林末会杀人,户口本肯定被他活撕了。
    但沈清河很坚持:“我们的爱情,怎么能允许作弊?”
    林枝:“……”
    林枝翻到任务卡后面,表情一瞬间凝滞。
    干干净净,一个笔划都没有。
    沈清河是忘了?
    还是觉得他们已经默契到能远程听到彼此的心声了?
    “导演你是不是拿错了?”
    导演摇头:“这是沈清河亲手交给我的,不可能拿错。”
    林枝额角青筋狂跳,如果真的破裂,她今晚一定要手刃沈清河。
    什么线索也没有,她就随便找吧。林枝吐了口气,导演拍拍手,工作人员拿出今天的道具,一条长长的,手工绣制的蕾丝头纱。
    工作人员将头纱戴到林枝头上,长长的后摆垂到地上。
    林枝一愣:“今天的任务是什么主题?”
    居然还要戴婚礼的头纱。
    “这是个秘密。”导演笑,将林枝往外推:“好了好了,任务开始!”
    林枝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她拖着长长的头纱,经过游乐场的旋转木马,钻过云霄飞车的跑道,走到密室的机关门。
    从这里出去,再往前走,就是游乐场的大门。
    林枝伸手,将门推开,随后发出一声惊呼。
    挤挤压压上百个粉白色的气球从门里钻进来,熙熙攘攘地奔着天上飞。
    气球飞走后,门外多了一个人。
    多了一个一身白色西装,和她绝配的那个人。
    是她最爱的人。
    “之所以没留线索,是因为你一出来,就能看见我。”
    沈清河定定地看着她,突然单膝下跪。
    林枝整个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要凝结。
    “我拜托了节目组,拜托了你哥,让你答应这一次的拍摄。今天的主题,是‘未来’。你踏出这扇门,将手交给我,就代表你将未来交给我。”
    “林枝,在你来之前,我的世界混沌不堪,我的灵魂无处安放。”
    “你来之后,将歪斜的世界调正,将我的灵魂收容。”
    “我爱你带来的一整个四季。”
    “我爱你,我永远偏爱你。”
    林枝治愈了他,拯救了他。
    那一场场戏里,他们没有离别,只有靠近。
    林枝忍住哭意,将自己此生最灿烂的笑,赋予此生最爱的人。
    今天的白纱,是为他而披。
    今天的林枝,会成为他的妻子。
    林枝迈开脚步,踏出那扇门,走到他的身边。
    上天拿走她的所有,将沈清河补给了她。
    他将整个银河捧在手中,靠近她,温暖她,点亮她。
    世界混沌,寒冷,凉薄。
    可有他偏爱她。
    “沈清河,我把未来交给你。”
    “我爱你,我永远热爱你。”
    我热爱玫瑰花园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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