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孤舟毕竟是孤身一个人,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
    若是出了什么事儿,薛家人总能帮上一把。
    可是,薛明珠却不知道,她气鼓鼓的模样,薛家人早就看在了眼里。
    只是因为怕说了薛明珠不开心,才没吱声的。
    但薛明珠最担心的迁怒还是发生了。
    不过,大哥薛成林并没有发现,吃饱喝足的薛成林早就已经睡过去了。
    ……
    那只烤鸡,终于让薛明珠过了一次吃肉的瘾,满足得不得了。
    一连几天,连做的梦都是甜的。
    可是,好景不长,过了丰润往泸龙地界走的时候,天就一直不好,阴沉沉的。
    众人都提心吊胆,生怕会下雨。
    虽说现在已经近六月份了,不算太冷,可是,若是淋了冷雨,难免不会受凉染上风寒。若是流放途中得了风寒,差役们是不会给他们药的,那可是会死人的。
    他们这些流放的犯人,每日行程都是有规定的。
    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也不会停的。
    差役们早早就将蓑衣披上了身,鞭子甩得“叭叭”的响,催促他们走快一点儿。
    薛明珠搂紧了薛母,小脸都吓白了。
    看着天空压下了的低低厚厚的阴云,怕是不到一柱香儿的功夫,就得下大雨。
    她没有蓑衣,也没有雨披。
    若是在雨中淋上一下午,她这小身子很可能是挺不过去的,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
    薛母也急,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
    他们这些大人在雨中也许能挺得住,可是,她的小明珠才六岁,若是被冷雨浇了……薛母根本就不敢想像。
    丰润的衙役们只为京城的差役们备了蓑衣,根本没有多余的可以给犯人们使用。
    阴沉沉的天气,让众人视野受限,湿乎乎的潮风打在人们的身上,冰冷透骨,不时有人因为心急而失足摔倒,半天爬不起来,更是拖慢了众人的速度。
    此时,已是下午了,可是,众人还有至少二十多里才能到达泸龙驿站。
    薛母额头冒汗,心急如火。
    可是,阴沉沉的云层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雨点的重量,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直咂得地面泥道上一个个小坑,也砸得犯人们心中一片冰凉。
    不知是谁最先绝望凄凉的哭了起来,随后,队伍中响起了一片的哭声。
    可是,随后,这片哭声就被倾盆暴雨给淹没得再无声息,天地间只闻得一片嘈杂的急雨之中,夹杂着差役们声嘶力竭的喝骂声。
    薛明珠只一个呼息间就被浇透了,浑身上下湿淋淋,宛如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崽儿。
    都被雨浇懵了。
    冷……
    冷到骨子里。
    浑身冰凉。
    薛明珠只能拼命的搂紧薛母,汲取薛母背上那一点点温暖。
    可是,随着雨下得又大双急,那一点点儿温暖也迅速消失了,薛明珠冻得直打摆子。
    “明珠……明珠……你没事吧……”
    耳边传来薛母焦急的呼喊声,在风雨之中,显得破碎而飘摇。
    薛明珠很想安慰薛母说她没事儿,可是,她哆嗦得根本就张不开口,脑子似乎都被冻住了。
    完了……
    这次是真的扛不过去了……
    这是薛明珠晕过前,最后的一个想法。
    ……
    第19章
    泸龙驿站大通铺的炕上,一个小小的人儿烧得满面通红,呓语不断,眉头紧锁,睡得极不安稳,很是痛苦的模样。
    “明珠……明珠……”,薛母在一旁胆战心惊的不断的摸着薛明珠的额头和脸颊,烫手的温度让薛母的心不断下沉,方寸大乱,“发烧了……发烧了……好烫……怎么办?!”
    “老爷,怎么办啊?!”
    薛母转身紧紧攥住薛爹爹的衣袖,满眼惊慌。
    明珠需要请大夫,需要抓药!
    这场大雨来得又急又快,他们在暴雨中足足走了三个时辰,才勉强在天黑透前,来到了泸龙驿站。
    身强力壮的成年人们都还好,可是,那些体弱的妇孺老幼就不太好了。
    咳嗽、着凉、发烧的比比皆是。
    可是,烧成这样危险的却只有小明珠一个。
    这简直是拿刀在剜着薛母的心。
    本身薛母就对小女儿充满了深深的愧疚,是他们这些个做父母的不好,才会累得女儿小小年纪要遭这么大的罪。
    她小时候也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罪啊?!
    下午当下起大暴雨的时候,薛母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若是在平日里,她早就命人去请大夫去了。
    可是,现在他们的身份是被流放的囚放,连人身自由都没有,如何能去请大夫?抓药?
    那些个差役可不是菩萨,不会管他们的。
    能给他们些热水,就已经是慈悲了,不会为他们请大夫的!
    所有着凉的人都在忍着。
    可是,他们能忍,小明珠这种高烧忍不了的……
    “老爷,把这个给他们……给他们……让他们找大夫救我儿……快!快……”,薛母一把拔下头上一直戴着的绿檀木簪,塞到薛爹爹手里,一迭声的催促着。
    “凤娘,莫急!”
    “明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保证……她一定会没事的!”
    薛爹爹抓着薛母的肩膀,表情柔和,语气无比的冷静。
    这样的薛爹爹就像往常无数次一样,渐渐的安抚住了焦急慌乱快要急疯了的薛母。
    “你先用冷水湿巾替明珠敷额……我去去就回……”
    薛爹爹接过绿檀木簪,脸色凝重。
    他心里很清楚大雨夜的,他们又是流放之人,哪怕用重金请动了差役,可是,又哪有大夫愿意来?而那些收了钱的差役,肯跑一趟就不错了,根本不能指望着他们一定能把大夫请来。
    想为女儿请大夫抓药……难……太难……
    可是,无论多难,他都必须去做!
    是他安排不周,才害得女儿遭此大罪,今天,他就是豁出一切,也要为女儿请来大夫,保她平安!
    “对!对!你说的对……”
    薛母顾不得再理会薛爹爹,急急的去为薛明珠冰敷去了。
    薛明珠都快烧糊涂了。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是掉进了火海一般,浑身都疼,整个人烧得似乎连血液都快要烧干了。正难受无比时,额间一抹清凉,保住了她的小命,让她不至于活活烧死。
    可是,那抹清凉太短暂了,就像一小汪水,眨眼就被火烤干了。
    薛明珠再度难受得哼哼起来。
    薛母急忙在为薛明珠更换额头上的帕子。
    那件衣服早被薛母撕得不成样子了,只为了能多几块帕子,让薛明珠能好受些。
    薛爹爹看了一眼炕上的母女俩,转身要走,“爹,我跟您一起去吧……”,薛成林很是担心。
    “不用,你在这里,好好照顾你母亲和你妹妹……爹爹去去就回!”
    薛爹爹摆了摆手,大步往大通铺的门外走,明珠的烧不能再拖下去了。
    手刚碰到门,大通铺的门就已经从外往里拉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少年。
    冰冷的雨水早已将他打透,脸色惨白到一点儿血色都没有,衬得眉眼越发的乌黑精致,清冷淡漠,却难掩贵气和骨子里傲气。
    谢孤舟?!
    薛爹爹在看到谢孤舟身上穿着的粗布蓝衣时,眼睛微眯。
    他没有穿囚衣?!
    出去了?!
    没想到,他竟然可以外出……
    想到大理寺的秦牢头曾托冯头儿照顾他,薛爹爹心中了然。
    这一路上,这少年都是安静而与众人疏离的,从未看他得到过任何特殊照顾之处,薛爹爹都差点忘了这件事了。
    对于惹得自己家女儿不可开心的臭小子,薛爹爹难免厌弃。
    这种感觉……很矛盾。
    所有觊觎自己家乖女的都是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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