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佳夕把外套取出来,铺在摩卡色的被子上,对着灯光拍下一张照片,通过微信给梁霁辰发送过去。
    在此之前,他们的对话框一直是空白的。
    梁霁辰很快回了消息,她一看,是一个问号。
    这冷淡的态度,让易佳夕心中一堵,她本来就是有些脾气,从来不倒贴着哄人的,当下凭着酒劲,差点就要动手拉黑。
    只是手指刚点上去,又犹豫了,她心里很难控制自己不去在意,想知道梁霁辰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这种不受控的感觉让易佳夕格外焦虑。
    毕竟,她向来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鞭子抽出去便是有去无回,没想过这一天,迟迟不敢动作,进不得退不得。
    易佳夕很想做点什么事情来让自己分心。
    她先把梁霁辰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然后她给手机里每个软件清除缓存,再把那些未读短信通通删掉,最后点开一个自下载到到现在,一次也没玩过的跑酷游戏。
    游戏画面精美易上手,她用手指操纵着游戏小人在空旷的沙漠里滑行,翻转,跳跃。
    随着游戏难度加大,她一次次被石头绊倒,一次次栽进横沟里,一次次game over。
    原本玩游戏是为了让自己分神,结果却越玩越躁。
    易佳夕忍不住叹口气,对着那游戏小人说,“你怎么这么笨呐。”
    游戏小人无辜地坐在沙地上,不知所措的样子。
    易佳夕机械地重开了一把又一把,阴沟里翻船次数多了,渐渐掌握了游戏要领,开始顺利起来。
    游戏背景不断变换,日出日落,月圆月缺,几秒之前还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转眼风雨交加,沙尘漫天,整个屏幕都是红色,只有那游戏小人孑孓一人在苍茫间滑行。
    这种情景,忽然使她感觉非常孤独。
    进而一想,易佳夕又觉得制作这个游戏的人一定也非常孤独。
    就在她片刻的愣神之际,游戏小人撞上一块大石头,倒地而亡。
    易佳夕长长地出了口气。
    这次输了游戏,她却不觉得烦闷,反倒觉得结束了这场孤独之旅,松了口气。
    她刚放下手机,梁霁辰的电话就进来了。
    易佳夕抿了抿唇,心中莫名扬起些幼稚的情绪:看,还是我赢了吧?
    她特意捱了会儿,才接起来。
    那边第一句话就是,“怎么不回消息?”
    “我刚才在洗澡。”易佳夕一边脸不红心不通的撒谎,一边点开外放,转到微信界面。
    梁霁辰刚才果然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这件衣服就先放你那里。】
    三分钟后,见她不回,梁霁辰又发来一条【在做什么?】
    电话里传来梁霁辰的声音,“怎么这么巧,我一打电话,你就洗完了。”
    易佳夕的心情忽然好起来,她把手机贴在耳边,“是啊,怎么这么巧,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
    那边顿了顿,说:“今天有点事,现在刚闲下来。”
    “什么事?”
    “一点小事,”电话那边传来拉动椅子的声响,梁霁辰坐下来问,“驾照拿到了吗?”
    易佳夕听出他这是要转移话题,就是太拙劣了点,一看就不是惯于此道的。
    她语气淡淡的,“驾照是拿到了,就是缺了张票,梁老师是不舍得给我了吗?”
    梁霁辰说,“下周的演奏会取消了,等要办了再给你。”
    “为什么取消?”
    “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不想影响演出效果。”
    易佳夕声音淡淡的,继续追问,“是哪里不舒服?”
    她倔劲上来,好像不问出答案就不罢休,倒是让梁霁辰愣了片刻,缓了缓才说,“没什么,就是手受伤了。”
    这还没什么?
    易佳夕心里忽然重重地跳了一下,说不出的难受,她的声音不禁急了些,“怎么受伤了?哪里受伤了?严重吗?”
    她虽然对大提琴演奏并不了解,但也知道演奏家靠的就是那双手,那天在梁霁辰家吃意面时,他也说过,为了防止手受伤,平时都不能轻易碰刀,可见一斑。
    梁霁辰笑了一声,语气带着安抚,“右手小拇指伤到了,不严重,别担心。”
    “不严重为什么取消演奏会?”易佳夕根本不信,“你拍张照片我看看。”
    “真的没什么。”梁霁辰的语气有几分无奈。
    “行吧,”易佳夕顿时觉得意兴阑珊,“是我多管闲事了。”
    他在那头轻轻叹了口气。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挂断了电话。
    易佳夕这回是真愣住了,盯着手机,满目茫然。
    她这是,被人挂了电话?
    这个呆子……
    愣怔过后,便是满腹郁闷,易佳夕站起来,在房间里踱了两圈,就打算回电话过去问问梁霁辰为什么突然挂电话。
    他却突然发来视频通话请求。
    易佳夕第一反应就是,呆子是不是不会玩微信,按错了地方?
    她犹豫着接起来,屏幕里很快出现画面。
    黑色的毛绒质感铺满了屏幕,画面剧烈地晃动了几下,镜头拉远,梁霁辰的脸出现在易佳夕面前。
    他的样子略有些不自在,大概是不习惯和人视频通话。
    “看得见吗?”梁霁辰问。
    易佳夕点点头,忽然有些失语。
    还没发出来的火被兜头一盆水泼灭,这才叫卡得不上不下。
    梁霁辰穿一件黑色毛衣,坐在椅子上,房间光线很暖,在他身上铺开一层温柔的光。
    他望着镜头,“我看不清你。”
    这样一说,易佳夕才发现底下那个小画面是昏暗一片。
    刚才洗完澡出来,她没开灯,仅有的一点光亮是走廊里的灯。
    灯的开关就在手边,易佳夕正要伸手,忽然想到什么,她说,“我卸了妆,看不清正好,免得吓到你。”
    梁霁辰笑了一下,“你在飞机上也没化妆,靠着我那么久,我已经免疫了。”
    这根木头看着呆,可一向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易佳夕早就领教过。
    趁着黑暗,她大剌剌地翻了个白眼,“给我看看你的手。”
    “可以,你先把灯打开。”
    易佳夕皱起眉,“梁霁辰,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
    “我只是想看看你。”梁霁辰语气正经,不带一点撩拨。
    就是这种端端正正的态度最能拿捏人心。
    字字落进她的心里。
    易佳夕向来习惯了被人追捧,那些好听的话听得都厌烦了,可从没有一句话能有这么熨贴,将将好,要把她融成一团棉花糖,轻飘飘地,被人捧在手中。
    令她无比受用。
    暗自叹了口气,易佳夕伸手开灯。
    画面这下终于清楚。
    镜头里,易佳夕靠在床上,穿一件墨绿色吊带睡裙,肩带很细,上面绣了只蜻蜓,翅膀刚好落在白细笔直的锁骨上,头发半湿地垂在身前,白得发光,像是严冬压在枝头的新雪。
    脸上素净,看不出来化没化妆,脸颊却有些红晕。
    梁霁辰没想到她会是这般装扮,眼睛不知该放哪里,不自在地转开话题,“喝酒了?”
    “给我看手。”易佳夕不接茬。
    梁霁辰笑了笑,抬起右手对着屏幕,小拇指上包了层纱布。
    他解释,“真的没事,只留了点血,得包扎起来,影响演奏,下周就好了。”
    “怎么弄的?”明明昨晚送她回家时还好好的。
    梁霁辰说,“不小心。”
    易佳夕把手机凑近了些,仿佛这样就能看得更清楚,“真的不严重?别骗我。”
    “没骗你,”梁霁辰抿抿嘴,“要是不信,你过来看看。”
    易佳夕很是不屑地笑了,“你以为我不敢?”
    她彻底忘了自己喝过酒这件事,立刻就要从床上起来,梁霁辰很是哭笑不得,“躺回去,别乱动。”
    “啊?”屏幕里,易佳夕眼神茫然,像是蒙了层雾。
    在梁霁辰的印象中,易佳夕极少露出这种神态,这让他很想摸摸她的头。
    “喝酒开车,你的驾照还想不想要了?”
    易佳夕慢吞吞地说,“想。”
    梁霁辰从座位上站起来,“那就等着我过去找你,在家吧?”
    “现在吗?”易佳夕清醒了几分,她也坐起来,“在是在……”
    “不方便?”梁霁辰见她穿的睡衣,还以为她是困了要睡,他说,“我开车过去二十分钟,看看你我就走,等二十分钟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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