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此话如何说起,你莫非胡言乱语,而即便如此,又为何要如实相告?”
    无咎似乎很吃惊,一脸的错愕。
    “呵呵……”
    巴牛伸手撑着石壁,趁机挪动着脚步,只想活络经脉而使得滞塞的气息变得顺畅。而屁股的疼痛,又让他禁不住呻吟了一声。见无咎依旧是神色关切,他这才接着说道:“为何如实相告?我见你年轻有为,不忍你误入歧途啊!至于我是否胡言乱语,却要从头提起……”
    他稍加斟酌,继续道:“星云宗灭了星海宗,元天门的瑞祥,居功自傲,亟待摆脱宗门而自立门户。苦云子门主心知肚明,不愿与他翻脸,并以玄武峰的长老之位,委以重任。而他迟迟不肯就任,反叛之心昭然若揭。苦云子门主大怒,于是便有了部洲之行,又恐瑞祥长老为所欲为,命我玄武谷加以掣肘,以免他趁机坐大。倘若瑞祥长老识趣,倒也罢了。如若不然,他与他门下的弟子难逃惩处!”
    “即使瑞祥长老自立门户,那又怎样?玄武谷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怎能撼动元天门的强大,何况玄武谷的四位人仙,亦非瑞祥门主的对手啊!”
    “呵呵,元天门只有一个瑞祥长老,而我玄武谷的背后,却是整个星云宗。孰弱孰强,一目了然。你若幡然醒悟,犹未晚也,我会帮你说话,来日的玄武峰必有你一席之地……”
    “很不错的样子,令人心动哦!而我记得,你猜疑我的来历?”
    “并非是我……”
    “那就是象垓长老,他竟然说我与观海子有关?”
    “象垓长老仅是猜疑你的修为,由此牵扯到瑞祥,或观海子,亦在情理之中。而他往上禀报,未获认同,毕竟你修为低微,不入高人法眼……”
    “哦,还有高人……”
    “啊……你若真心投诚,又何必多问!”
    巴牛说到此处,突然话语一转:“无咎,你愿否叛出元天门?”
    “这个……”
    无咎背靠着山壁,双手拄着剑柄,很是迟疑不决的样子,自言自语道:“部洲与世隔绝,便是传送阵也被悉数捣毁,而象垓长老却能往上禀报,那位高人究竟是谁呢……”
    巴牛不予分说,只管催促:“性命攸关,速速决断!”
    “元天门早已归顺星云宗,无所谓叛出。有道是,人往高处走,若得苦云子前辈的青睐与提携,何尝不是一场机缘?”
    无咎好像动心了,却又摇了摇头:“我最怕受人胁迫,也不愿违心行事,元天门与星云宗,又关我屁事!”
    巴牛以为他的劝说奏效,暗暗松了口气。若能凭着口舌之功,降服一个筑基弟子,不仅摆脱了困境,也算是一桩意外收获。而他还是小瞧了无咎,微微一怔:“你……”
    无咎不是一个天真无邪的人,亦非善人君子。他的遭遇阅历,与他的年轻相貌不符。否则他当年也逃不出都城,成为不了无先生,以及边关的将军,又将神洲仙门搅得鸡犬不宁,最终辗转异域而活到今日。不过,他又极为简单。好不易将一个人仙长老逼入困境,又怎会善罢甘休呢。既然从对方的口中套出虚实,也得以歇息,便该接着动手,将这场追杀坚持到底。
    “交出你雷火印的功法,我便饶你一命。胆敢吐出半个‘不’字,我扎烂你的屁股!”
    无咎再次举起他的玄铁重剑,却又一乐:“嘿,你的屁股早已稀烂……”
    巴牛的脸色微变,两眼中怒气闪现。
    说了半天,白费口舌,转了一圈,再次回到从前。而对方竟然不将星云宗放在眼里,并对于元天门口出不逊?尤其他张口索要功法,很是厚颜无耻,如此掠夺行径,与劫匪何异?
    无咎迈开脚步,往前逼近,上下打量,自言自语道:“你的屁股又烂又臭,我要打断你的双腿……”
    他明明相貌清秀,而此时的神态举止,十足一个凶残的屠夫,便是话语中也透着血腥的杀气。
    巴牛竟心生惧意,后背猛地撞在山壁上。而人在夹缝之中,根本无处可去。他终于忍耐不住,猛然大吼一声:“无耻之徒,欺人太甚!”
    一个人仙长老被逼得歇斯底里,情何以堪!
    而吼声未落,巴牛猛然蹿起,手脚并用,顺着石缝往上攀爬而去。三下两下已是直上十余丈,竟然去势惊人。
    无咎早有提防,随后追赶:“给我站住,你跑不了……”
    谁料他刚刚蹿起七八丈,一块玉符砸来。
    “可恶的小辈,去死——”
    第六百二十九章 何方神圣
    端午吉祥!
    ………………
    巴牛乃是一位人仙的高手,擅长雷火印。雷火印所加持的雷火之剑,威力更是不同凡响。虽说大坑之中存在诸多限制,而他自恃修为,除了本门神通之外,极少施展符箓、或其它的法门。
    不过,他此时却祭出一块玉符?
    无咎刚刚蹿起,玉符炸开。人在石壁的夹缝之中,且悬在半空,根本来不及躲闪,顿然光芒刺目,一道水桶粗细的雷火从天而降。
    “咣当——”
    震耳欲聋的轰鸣,就在头顶炸响。紧接着一股雄浑而又无上的力道,快如闪电,凶猛如涛,当头砸了下来。
    无咎只觉得被鞭子抽了一下,瞬间湮没在雷火之中,猛然下坠,“砰”的砸在地上。应该是屁股着地,坚硬的石头似乎也被震裂。旋即衣衫震碎,筋骨阵痛,神魂战栗,整个人颤抖不止。雷火瞬间即过,再次砸得碎石飞溅而烟尘横卷。而所持的玄铁剑,也“当啷”脱手。
    这不是寻常的雷火,与天劫仿佛啊!
    而一块玉符,怎会发出如此巨大的威力?
    无咎坐在地上,忘却疼痛,兀自神魂怔怔,恍如雷击一般的恍惚惊愕。忽而乱发遮面,他又是一怔,却无暇多想,强敛心神,伸手抓起玄铁剑,猛然甩起乱发而昂起头来。
    与此同时,怒声响起:“此乃雷火符印,为飞仙前辈炼制,拿来杀你,算你运气……”
    巴牛,顺着峭壁蹿出去数十丈,又回来了。
    身为雷火门的人仙长老,并非泛泛之辈,真给他逼急了,终于祭出了他的杀招,雷火符印。雷火门虽然没落,传承未绝,飞仙前辈炼制的雷火符印,便是他保命的倚仗,却被他拿来对付一个筑基的小辈,可见他的愤怒与窘迫,已到了怎样的一个地步。他要杀了无咎,将那小子挫骨扬灰!非如此,而难消心头之恨。不过……
    地上没有尸骸,只有一个浑身**的人影坐着。只见他的胸口,有银光闪烁,随即又举起手中的黑剑,昂起头来,两眼精光熠熠。那是一种凶光,透着杀气的凶光,便仿佛雷火尚未熄灭,正在积攒着更大的威力而随时都将爆发。
    怎会这个样子,他竟然不畏雷火符印?
    那可是飞仙前辈炼制的宝物,蕴含雷劫之力,便是地仙高手也承受不来,却仅仅震碎了他的护体灵力,而整个人却安然无恙?
    巴牛的心头一跳,再不敢下落,也不敢迟疑,急忙伸手抓住石壁而急蹿直上。
    无咎依然坐在地上,眼看着一道人影落下,又蹿起。疑惑之际,很想追赶。怎奈筋骨酥软,一时用不上力气。而眨眼之间,黑暗降临。那道来而复去的人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吓跑了?
    胆子也太小了,枉为人仙高手!
    无咎摇了摇头,不屑地哼了声。
    他倒是错怪了巴牛,那位长老的胆子,并不小,只是过于谨慎而已。何况连番较量,手段尽出,受够折磨,还是未能伤他分毫。若再纠缠下去,天晓得又将如何。既然杀不得,也惹不起,于是乎,巴牛跑了!
    糟了,我的玉簪?
    无咎撩起遮面的乱发,急忙伸手一摸。
    头顶的发髻散乱,其中的玉簪早已不见了踪影。那根白玉发簪,竟被雷火劈得粉碎。巴牛啊巴牛,你毁了我的雷鞭不说,又毁了我的发簪,真是可恶啊!
    无咎惋惜之余,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一道小巧的身影,与一张若隐若现的面孔,而那张面孔竟然不再觉着丑陋,而是备感亲切随和。
    丑女兄弟,对不住了,你送我的发簪没了,谁想雷火如此的猛烈呢!
    不,据说是雷火符印,加持天劫之威,而本人早已历经九重天劫的淬炼,一块玉符又算得了什么!怎奈仓促之间,坤元甲也防备不及,使得雷火劈碎了发簪,还撕碎了衣衫。并且使得神魂震荡,气息停滞。或许是修为不济的缘故,这才显得如此的狼狈。且稍歇片刻,应该没有大碍。
    无咎摸出几粒丹药扔进嘴里,又摸出玉壶灌了口苦艾酒。
    嗯,丹药佐以烈酒,更添几分滋味。再有这大坑石缝,倒也别有洞天哦!
    却不敢耽搁,否则巴牛引来玄武谷高手,只能自讨苦吃!
    无咎收起玉壶,低头打量。
    全身**,便是脚上的靴子也是四分五裂。雷火符印的威力,着实惊人。而胸口的坤元甲,犹然银光闪烁而完好无损。
    无咎伸手抚摸着坤元甲,又不禁嘴角含笑。
    那个丑女兄弟,早已不知下落,而她所赠的宝物、丹药,一直陪伴自己,并帮着自己渡过一次又一次的险关。如此说来,她是成心叫人忘不了她啊。而回想起与她相处的日子,倒也有趣!
    无咎站起身来,禁不住又前后摇晃。
    待经脉顺畅,气机运转,依然觉着心神不定,有种虚脱的恍惚。与一个人仙高手,接连周旋了十几个时辰,能不累吗,也幸亏那家伙吓跑了,否则后果难料。而拼命的时候,更多的拼的是一种斗志。但有三寸气在,斗志不灭!
    无咎随手找出一身衣衫换了,又摸出鞋子蹬在脚上,这才发觉换了件白色的丝衫,他也不介意,束扎妥当,刚想梳理乱发,旋即作罢。接下来难免腥风血雨,不妨一头乱发随性。自觉行动无碍,他抓起铁剑信手一挥。剑尖点在石头上,刺溜划出一串火星。他借势蹿起,顺着峭壁攀援而上。
    峭壁上布满石缝,便于攀爬,只须稍稍借力,便身形腾空而一蹿七、八丈。
    渐渐的愈来愈高……
    两个时辰之后,无咎抓住一株老树枝干。他身子空悬摇荡,凝神上下张望。
    即便停停歇歇,一路小心,而不知不觉间,也攀爬到了两、三千丈之高。不见巴牛的踪影,也不见有何凶险。但见脚下黝黑深邃,俨然便是个千丈方圆的大坑。而所在之处,应该是大坑的坑口,为茂密的树丛所遮挡,并有雨雾笼罩而天光黯淡。
    恰逢半夜时分,正当借机脱困。
    无咎缓了口气,手上用力,翻身跳上树干,再又脚尖一点,接连穿过层层枝叶,忽而发觉身子一轻而眼前豁然开朗。脚下乃是群山环抱的大坑,四方风雨飘摇而广阔无边。他的脚下涌出一道紫色剑光,顺势腾空而起。而尚未辨明方向,便听有人大喊:“无咎在此……”
    我呸!果然有埋伏!
    无咎暗啐一口,身形闪烁,凌空疾遁而去,倏然消失在雨雾之中。
    与此同时,几道御剑人影疾驰而至。
    为首的乃是一个中年人,正是四象门的长老,象垓,却面带怒容。随后的乃是三位筑基弟子,则是神色慌张。
    “人呢,为何不加以阻拦?”
    象垓怒气冲冲,大声叱呵。
    三位弟子慌忙辩解——
    “长老,拦不住啊……”
    “怎会拦不住呢?巴牛长老已指明路径,只须结网以待,迎头痛击,无咎他断无逃脱之机……”
    “本来如此,谁料那个无咎,极为狡诈,竟途中躲避,另寻去路……
    “觉察之时,晚了一步……”
    “他遁法惊人……”
    “休得啰嗦,速速追赶,沿途召集人手,我与巴牛长老随后便至!”
    “遵命!记得他逃向东南……”
    象垓拂袖转身,落向下方的山谷。
    三位筑基弟子不敢怠慢,拖着三道剑光疾驰而去。
    山谷之中,一片古木参天。
    象垓跳下剑光,抱怨道:“巴牛长老,无咎并未如你所说,而是途中转向,突然从天坑中冒了出来,使得弟子们猝不及防。而我忙着与你说话,还是被他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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