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依然很不乐观。
    哪怕有了药材,还有擅长医术的乔姬在,一来那些药材中未必有对症的几味药,二来不管是赶路还是煎药都要耗费不少时间,而这男童已经烧得神志不清,随时都有性命之危,恐怕撑不了那么久。
    崔颂也明白体温太高的危险。
    因为时代的局限性,有效的退烧手段实在匮乏。比较靠谱的是物理降温,然而所谓的酒精退烧缺乏可行性。且不说以这个时代的酒精浓度能起到多少效果,如今兵荒马乱,粮价飙升,普通人连饭都吃不起,哪有余粮酿酒。官方提供的酒不但价格高昂,更是管制严格,不许流通倒卖。
    如今比较可行的,就是给病患补充水分,并用凉水擦拭身体的办法稍加控制体温,减轻持续高烧给身体带来的负担。
    崔颂和戏志才说了自己的想法。戏志才闻言,将目光转向这里的主人。
    从刚才起就被忽略了个彻底的神医看着两人来回忙碌,颇有鸠占鹊巢之势,此刻见二人提出要求,虽是为了救人,心里到底存着一丝不乐意。
    戏志才看穿他的心思,蓦然冷笑:“本以为你这所谓的神医纵然招摇撞骗,到底有着几分悬壶济世的慈心,
    是我高看了你。”
    神医脸色难看,心中十分不忿。
    “若非有我,这里的人活得毫无盼头。生了病就得硬扛,要么躺着等死。你这不知人间疾苦的读书人,倒在这说风凉话。”
    崔颂接道:“若非有你?有你又能如何,无非是喝下一碗不能治病的符水,换一种方式等死罢了。”
    神医被噎的不轻,恼怒道:“你怎知没用?这病邪皆怕正气,心中有了正气,不惧病邪,自然百病皆消。任某虽然医术不佳,却也担不起这草菅人命的罪名。”
    崔颂有些惊讶,没想到这神医还知道意志力对人体的影响。
    然而所谓的安慰剂效应并不是万能的,意识可以改变物质,却无法决定物质——以为靠着强大的精神就能战胜所有疾病,未免异想天开。
    崔颂倒是想和对方再辩两句,然而这里还有一个高烧昏迷的孩童,刻不容缓。他借机缓和了语气。
    “想来神医也有为难之处……你我皆不愿看这孩童命丧,何不暂且放下这是是非非,先将人命救下,再论其他?”
    神医到底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既然砸场的给了他台阶,他顺势而下:“也罢,你俩在这守着。”
    说完便去汲水。
    有了□□的补充,又给身体表面擦洗降温,幼童到底撑到乔姬带药来的那一刻。
    幸运的是乔姬的药包中正好有对症的药,经过诊治,幼童的病情得以稳定下来。
    乔姬留下两帖药,几人便准备离开。
    先前骂过戏志才的妇人有些尴尬,对着救命恩人讷讷道谢。
    戏志才不平不淡地受了。
    崔颂多看了戏志才两眼:若是寻常人,出于好心出手,却被当事人当做捣乱的恶人,恶语相向,必然十分恼火。而戏志才不,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别人的态度和行为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哪怕最后妇人被打了脸,对他十分感激,戏志才也没有扬眉吐气的感觉。就好像和之前的恶语相向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崔颂同样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救急不救穷,他们只是恰逢其会,正巧救了人。城中的情形远比他们所想的恶劣,非个人之力能够扭转。
    然而崔颂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间矮小昏暗的土坯房里,见到一个对历史而言说关键又或许不那么关键的人物。
    正巧在几人即将离开之际,一道轻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少许犹疑:“阿父……你有客人吗?”
    来人是任神医的女儿,崔颂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只见她低眉垂首,带着家侍的柔顺姿态,侧身向他们行女子礼。即使未曾看见正脸,只露出一小半白皙的侧颜,亦让人觉得面容娇好,赏心悦目。
    如果只是如此,那倒也罢,崔颂最多感慨这假神医的女儿真是一点也不像他。就在崔颂几人走出房门,准备沿路返回的时候,小土坯房中传来刻意压低,但还是能让人隐约捉到一耳朵的对话。
    “红昌,你怎么回来了?”
    “阿父,我……”
    姓任,名叫红昌……
    崔颂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怪异。
    任红昌,这个看似普通的名字,或许大部分人对它毫无印象。但是听过戏曲,或是读过野史的人,或许知道任红昌是谁。
    这是一个在民间传说中广为流传,但不管是在正史,还是三国演义中都不曾出现过的名字。
    但要是说起这位任姑娘在三国演义中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家喻户晓。
    她叫——貂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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