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君真心奉我,当予我敬重;若君不愿辅佐,我自离去。”
    这番话说的云淡风轻,连“朕”的称谓都未使用。
    可曹操,却是浑身一激,立即弯下腰:
    “不敢。”
    一瞬间,疾出的冷汗浸满了他的后背,额角亦细密地挂着,流入眼中格外涩疼。
    刘协道:“不敢耶?朕欲问一问司空:董承已伏诛,其余人皆是被董承欺谖,方才铸下大错。司空一同论罪,是何缘故?若司空欲追究到底,不若先追究朕。若非打着朕的名头,董承如何能举众力,做出此等悖逆之事?”
    曹操后背的冷汗冒得越发紧密,他膝地俯身,朝刘协行了一个大礼:
    “圣上息怒。操思虑不周,恳请圣上恕罪。”
    遂俯身倒行而出,及至离开朝殿,被冷风一吹,曹操方才醒神,抹去脸上被吹得冰凉的汗水,仿若新生。
    不久,他释放了那些“疑似跟随董承谋逆”的臣子。
    那些人回到朝堂,官复原职,却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因为各种原因淡出朝野。他们或被政敌攻讦,被罗列罪证,再次锒铛下狱;或因工作上的差池,被迁了职,移出权利中心。
    因为证据确凿,刘协并没有为这些人免罪,可他内心的沉重日渐积累,在他与曹操之间划开一道与日俱增的裂痕。
    曹操无暇修补他与刘协的关系。他忙着出征讨伐刘备,以急兵破之。刘备再次败逃,奔往袁绍的所在。
    很快,得到消息的袁绍率军前来,以“衣带诏”为名,出兵攻打曹操。
    这让曹操连着几日疯狂掉发,亦让许都陷入一片哗然。
    作者有话要说:曹孟德:早睡不秃头。(没说过)
    第143章问姻
    论兵力、物资、实力,袁绍都远胜于曹操。
    曹操才在黄河以南站稳脚跟,还来不及喘口气,袁绍的大军就来了。
    若要问曹操心里慌是不慌,那他肯定要说——
    ……多少是有点慌的。
    日渐上升的发际线为证。
    然而作为“主公”,他绝不定把自己的怯意表现出来。
    他戴上遮掩发迹线的介帻,在朝堂上侃侃而谈,鼓励出战。
    私下里,他把几根落发藏在葛布袋里,放在床底下。
    派军出征前,他召来众将领,为他们做思想工作:“我与袁绍相交多年,知其‘志大才疏、外宽内忌、色厉内荏、忌克少威’,虽兵多将广,却不知布画,恃功偃蹇。由此可知,此战袁绍未必能胜,诸将且尽力一战。”
    “动员大会”结束,曹操又开启幕僚团的“学习大会”。
    他沿用了以往的“辩论赛”加“小论文”方针,坐在首位,倾听群策。
    帐下谋臣纷纷对战局进行深入的分析,从不同的角度出谋划策,激烈探讨。曹操空闲之余,视线从众谋臣的脸上一一扫过。
    不看不知道,一看马上心塞。
    激烈辩论的仍然是那几个人。话不多的依然话不多,沉默的依然沉默,摸鱼的依然摸鱼……这摸鱼的人数怎么还增加了??
    除去守孝辞官、没有在现场的陈群,新加入的谋臣里:毛玠正专心研究酒杯上的花纹;刘晔盯着陶盘上的枣子,见歪了一颗,伸手把它拨正;贾诩捋着自己的胡子,好似在认真倾听所有人的意见,并时不时地点头晃脑,表示赞同,然而认真细看,他的点头频率乃是固定间隔,与理论方的“激情演讲”并不一致。
    曹操视线从三人身上暼过,转向正在吃枣饮酒的崔颂、郭嘉二人,以目光谴责了半会儿,低下头饮酒,继续听众谋臣辩论。
    半炷香的时间过后,他的视线再一次从那三人身上路过,不太愉快地发现:
    毛玠仍在观察酒杯的构造;刘晔仍在凝视着果盘——因为坐在他附近的某谋臣辩论的幅度太大,把他陶碟上码得整整齐齐的枣子震歪了一颗,他又伸手把那颗歪掉的枣子摆正;贾诩仍在捋胡子点头……让人怀疑那把修理得干净整洁的胡子会不会被他捋掉几根。
    曹操想到自己日渐稀疏的头发,决定“救一救”贾诩的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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