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徒弟可在里面呢。”
    茶爷摆手:“你我之间何需如此,你能不知我收他的意图?”
    说起这个就呕血,他收萧宝宝,绝对是被算计。那人不爽自己算计他徒弟,就算计自己去欠末始转世的。
    啊呸,没比这更恶心人的了。
    他与末始什么关系他能不知道?成心膈应他呢。
    欠就欠了,他还便是了,谁知那萧宝宝也是个奸猾狡诈的,顺势赖定了他,趁着他无法拒绝把师徒的名分给定了。
    没有比这更让他呕血的。
    师徒啊,什么样的关系?听没听过一句子债父偿?
    眼下他只想把欠萧宝宝的赶紧还上,干干净净断了两人间的关系,更不能与将来复生的末始扯上干系。
    来人便道:“你说,这个转世再来下凡一遭,回来后会变成怎样?你说地府怎么不拦着呢?”
    茶爷皱眉,他也想不通。末始要颠覆的是神界,包括了冥界,怎么神界地府还给其转世开方便之门?
    来人习惯性的分析:“定然有不为人知的打算。你说会不会是冥界故意的?故意让其转生成凡人然后再——”
    大手捏了只小茶杯,一抛,手心一握,摊开,一堆细碎的沙。
    茶爷看着那堆细沙面无表情,道:“若这样简单做到才好,可末始魂魄打碎轮回无数次也没见地府做成什么。”
    哪那样简单。
    来人更加想不明白:“总不能是放弃了灭杀末始的打算转而用了怀柔的策略要收服他吧。”
    第一千九百零二章 天意乱了(一更)
    茶爷心里道了声鬼知道,他能知道的也只是阳界的事,冥界,把活物防得死死的。
    嘶,如此说来,他还真羡慕那个自由进出阴阳的小丫头。
    茶爷与他道:“你别问这个问那个了,连我都不知道,你问再多人也枉然。”
    来人便眯着眼看他。
    茶爷眉头高高耸起:“你还真是谁都怀疑。”
    “习惯了。”
    茶爷低头伸手冲洗茶具:“既然来了,陪我喝一壶。”
    接下来两人沉默,一个沉默着泡茶,一个沉默的看着,气氛渐渐沉闷。
    热水冲入茶壶,又从茶壶冲入茶杯,两人相对抿了口,捧着茶杯发呆。
    良久。
    茶爷:“越来越看不透了,这世道。”
    他说的是,以前条理分明的秩序,有了混乱的迹象,不,是已经开始混乱。
    “在末始分身回来前,已经有变化了。”
    来人抬眼看他:“所以,你没对他动手。”
    茶爷:“不得不谨慎。”
    来人轻声一叹,似问他,又似自语:“什么原因呢?”
    半天,犹疑:“那个叫夜溪的女娃——”
    茶爷摇头:“我探过她的骨龄,时间不对。与她无关。”
    夜溪:不好意思,骨龄?请问我的新身躯对外显示的年龄是几岁?
    “对了,月狐他——”
    来人烦躁:“早说弄死他了,偏——”
    说不下去了,嫌恶的一扭头。
    茶爷叹:“他也可怜。不过你多留意些,别真让他做出不可弥补的错事来。”
    来人怒了:“我跟他又有什么关系!明明是月神剽窃我家主神的灵感,他就是个盗版!”
    茶爷也替他觉得冤枉,但仍是提醒他:“因为你家的神和他家的神关系匪浅?还因为你们长得太像?”
    “像个屁!”一想到这个来人便忍不住狂暴:“明明我好看得多。我有翅膀的!”
    唯美有力的翅膀,那个人有吗?有吗?
    “客观公正的讲,你是比月狐阳刚,月狐更符合女子的眼光。”
    “哼,创造我们的手不一样。”
    “但,你不能否认的是,月狐真做出什么,你家的神也不得安稳。”
    来人又烦躁不已:“弄死他就好了。”
    什么玩意儿,月神也是,诸神创世,她弄了个神经病出来,还得别人来兜着。
    忽然心中一动:“我听说,有个丫头,是那神经病撒下去的种子长出来的一个,很有性格——”
    “你拉倒吧。”茶爷毫不客气打断他:“幸亏那丫头走运,父系血脉与獬豸有些关联,如今人家已经是正正经经獬豸的子弟,你拿她去填坑?”
    你胆儿真肥。
    来人讪讪:“其实若是以大礼相聘——”
    茶爷睁大眼睛,跟獬豸讲“礼”,你怕是疯了。
    “唉,我就是想着,有个像样的,不定能治好他的疯病。”
    茶爷无语:“你糊弄谁呢,病因在哪儿你不清楚的?再相像也不行。”
    一阵静默。
    “呵。”忽然来人笑出声:“那么巧,末始转世,半路子獬豸,龙子,凤子,还有一个神秘的‘冥子’,凑到一块了。莫不是天意?”
    茶爷饮了口茶:“天意你又不是不能看,你倒看出什么了?”
    他都看不出来这天意要怎么走,多少万年前已经开始不对,现下去看,谁知准不准。
    长吁短叹,走了,背影寂寥。
    人走后,茶爷看天,也寂寥。
    还有一个人,也觉得有点儿寂寥。
    养好伤的竹子竟平生头一回感到无所事事,他能干的徒弟自己走了门路组团下凡投胎了,他先前已经把目前能报的仇出的气全做过来,眼下,不知能做什么了。
    明明差点儿困死在竹阵里的时候都没这样子过。
    竹子思索,难道生病了?
    这种时候,是该找个朋友之类的说说人生感悟,但——朋友?他从没那种玩意儿。
    唉,该把刎拦住的,那么老那么老的一个老头子了,下凡不是白白糟蹋名额吗。
    刎:我有你老?
    思来想去,还是找不到一个可和平叙旧的人,竹子摇了摇头,顺着感应掐指一算,脸色顿时精彩,他那个不省心的徒弟,这会子正被人给戴了环保帽!
    这可真是师门之耻啊!
    忽然好兴奋,果断将自己气息压制了再压制,化为一缕空气,熟门熟路的直下三界,把自己挂在柳梢头上。
    柳梢头,黄昏后。
    貌美的男子脸黑如铁,对面女子心虚慌乱直着脖子虚张声势。
    “姓杨的,你该很清楚我家招你上门为了啥,你自己不能生可不能让我家断了根儿。”
    柳梢儿一晃:不能生?入赘?这是给他徒弟安排了什么销魂的命?
    姓杨的俊小子面无表情,眼底风起云涌,看了会儿那跋扈女,又看了会儿那女子身后身材倍健的男人,眼底的风和云倏的散了。
    开口,暗哑低沉:“我感念你父亲的救命之恩事已至此,我们和离,我净身出户。”
    “你当然净身出户。”女子犹嫌不足,叫嚣:“是我休你,我不将你不能生的秘密说出去已经是开了恩。”
    一阵风起,柳条晃动,在夏夜里有些凉。
    杨小子没有多想,开口:“好。”
    他痛快答应,女子反而一怔,看着那张俊美的颜,忽然疯癫:“你从没喜欢过我!从没!你只是感念我爹的救命之恩!”
    杨小子看着她,笑了:“我真心在宠你。”
    喜欢是什么?爱是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对你好,虽然不是因为你。
    女子崩溃,嚎啕大哭。
    就是这样无微不至却偏偏不是出于喜爱的好逼疯了她,哪怕他打她骂她可心里有她呢
    柳梢儿上的竹子叹气:这下凡没用啊,还是没开情窍。
    杨小子绕过女子,俯视坐在地上的男人,眼底寒光闪烁,让精壮的汉子不寒而栗。
    “我答应了恩人,让其子嗣绵绵富贵得保,哪怕不是由我亲自做到,我也会督促别人做到,你——懂?”
    连连点头。
    “我不用你!我不要你再插手我的生活!你滚!滚!”
    在女子的歇斯底里中,杨小子挥一挥衣袖离去,只带走一缕风。
    竹子跟着他,眼看他声名起,眼看他功勋建,眼看他位极人臣富贵荣华。
    很好,又是完美的单身狗的一生。
    自己是一只单身狗却把给他脑袋涂绿的女人一家护得周全,那叫一个蒸蒸日上子孙繁茂啊,弄得那女的经常在半夜哭啊笑啊骂啊咒啊,都不知道自己这一生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了。
    很好,达成恩人意愿,也优雅的报复了对自己的不忠。
    就是这个情窍
    竹子觉得不能白下凡一回,不行自己这个做师傅的便牺牲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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