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卫府这几日客宴不少,相比程厉胜一党人的倒台,乔环一党自然是春风得意,而被解了禁令的中书令卫大人自然也在其中。
    除却中书令,卫府二房的那个陛下面前颇为得宠的钦天监监正,还是有不少官员愿意顺带来卖个好的。不过相比卫同知的来者不拒,这位监正大人却是无人见到,一概被卫同知以不在家回绝了。
    这不是借口,她确实不在家。
    ……
    黄石先生看着眼前祖孙和乐融融的场景眉头跳了跳。
    “宗之,你是我裴家此辈第一个孩子,当时你出生时我们这些老家伙激动不已,连夜翻了好几本书总算为你取字为宗,此字寓意非凡……”
    长者与小辈说话,多是从过去之事开始说起的。
    裴宗之点了点头,一旁的裴羡之、裴季之也跟着点头。
    “羡之、季之也是好孩子……”
    如此情形真是和乐融融,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裴宗之参与在其中有些怪怪的。黄石先生起身,寻了个借口,离开了石桌。
    眼下除了张解似乎也无人可以说话了,黄石先生背着手,踱着步去看张解,廊柱上只有空空的小马扎,那想必是在屋里吧!
    屋门没有关上,黄石先生顺势推门走了进去。
    这一看却是吓了一跳,屋内一片狼藉,原些堆叠的书册和孩子的小包裹不翼而飞。
    我的天,这是离家出走了么?黄石先生大惊,抬头,却看到了一张留下来的纸条,用石炭写着几个字:“多谢两位先生照料之恩,勿念!”
    要死了!这孩子跑了!很多话他们都没有在他面前说,就是知道这孩子看着年纪小,实则像个人精一样,跟他的姐姐一个样,很多事情还特意瞒着他了,平日里就算出去也是带着他的,就怕什么人在他耳边乱说话。
    这下好了,不声不响,这孩子直接跑了!
    黄石先生连忙出了门,急匆匆行了两步却突然停住了脚,眼下裴宗之正在跟人做祖孙和乐融融的场景,不能过去,裴宗之也就算了,但其他裴家的人难保不起疑。
    找谁呢?黄石先生一跺脚:还能找谁啊,谁的弟弟丢了找谁啊!
    事情紧急,那裴家祖孙就在门前,还是爬墙来得好。他看平日里那个丫头爬墙进爬墙出很轻松的样子,怎么到他这里就那么难呢?他这等文人书生本就手脚上不利索,待到翻完墙已经摸着腰在抽气了,爬个墙,还闪到腰了。
    扶着腰赶到卫家,那丫头还不在家。黄石先生无奈:那就没办法了。这个孩子精明成这样,应该不至于轻易就被拐走吧!
    待回到裴园的时候,裴家的几个人已经走了,独留裴宗之一人坐在原地不动。
    “你在干什么?”他摸着腰走了过去。
    裴宗之眼皮抬也不抬:“做一个普通人,感受七情六欲。”
    “那你感受出什么来了?”
    “老实说,方才那样的谈话有些无趣。”裴宗之道,“你方才做什么去了,还爬了墙?”
    “张解那小子离家出走了,书和包裹全带走了。”黄石先生想到这就一肚子火,“我想着去告诉她一声,结果人还不在。”
    “他的书不少吧,都带走了。”裴宗之坐在原地岿然不动,“一个孩子怎么带的了那么多东西?她的人也不在,很巧。”
    哪来这种巧合,黄石先生拍桌而起,动作太大,再一次闪到了腰,于是扶着腰直抽气。
    “是她……她把张解带走了?”
    “我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如此了,”裴宗之点头,“或者准确的说是藏起来了,不用找了,因为找也是找不到的,而做这些事情大概只有一个可能了。”
    “她要有大动作了。”
    第347章 送别
    最近来长安城的外乡客越来越多了,看着排的长长的队伍,城门口检查放行的官吏微微蹙眉。
    有脸带刀疤,凶神恶煞的,有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更有女子飒爽英姿……这些人无一例外的就是身带令人胆寒的兵器,那不是普通的兵器,那是兵器饮过血的味道。这些状态相貌或粗鲁或好看的都是江湖中人,甚至可以肯定的是几乎每个人身上都背了人命,不同的是通过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摆平了。
    守在城门口的营兵并未撤去,好在有营兵壮胆,他们这些官吏才敢在这些人噬人的目光中检查放行。
    没有通缉的要犯,却看到了一堆随时可能犯下杀人重罪的江湖中人进了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在江湖,谁能不挨刀?越想越是胆寒,还是要提前同五城兵马司的人说一声,得注意着这些人的动向。
    相比进长安城的,出城的队伍明显要快得多。
    一辆马车在官兵的检验下放行出了城。
    赶车的汉子甩了两记鞭子,惊起一地烟尘与抱怨,待走得远了,彻底看不到长安城的城门时,马车才悠悠停了下来。赶车的汉子跳下马车,有人掀开车帘从马车里跳了下来。
    “卫监正,你不与我们一起走么?”赶车的汉子握着马鞭,忧心忡忡,“方才在城门口的时候,你可看到了?一眼扫去,练家子就在十个以上。那个……那个消息传出去以后,其实信的人倒也没几个,不过很多人都觉得你手上应当有不少张家秘传之物,所以都想从你手上得到这些东西。”
    “本就是无稽之谈。”少女掸了掸衣裙上的灰尘,对上了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的孩子,笑了:“解哥儿现在不能留在长安,太危险了。”
    她不喜欢这般被动,眼下无人发现解哥儿的身份,无人动解哥儿,若是有朝一日被发现了呢?解哥儿是她的弱点,所以绝对不能让解哥儿留在城内。
    张解看着她,眼睛大而明亮:“那你呢?”他咬了咬唇,“你会不会有危险。”
    “我……自然是不会的。”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同宋二去前头等我,这期间不管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轻举妄动。”
    “我没有出现之前,所有消息都是假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少年看着她,双手紧紧的抓着马车车窗,力大之下,骨节发白,大大的眼睛中有一些隐忧。
    卫瑶卿莞尔:“不会很久的,你同宋二在我等说好的地方等我。只记得不管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轻举妄动。”
    少年点了点头,看她转身大步离开,忍不住再次出声:“姐姐……卫……姐姐,”前面的身影顿了顿,回过身来,带着几分惊讶望来。
    少年握紧双拳:“卫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
    “好。”
    说罢少女转身离去,宋二在一旁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在阳光下莫名的有些炫目。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个少女,宋二才叹了口气:“张小公子,咱们走吧!”
    这个孩子很乖巧,很懂事,从来不会给你惹麻烦,性子也不执拗,聪明而机敏,就他所见,满眼都是优点。带着他,委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孩子点了点头,重新坐回马车中,宋二回头,见少年在马车中拿出一本书,很认真的看着。不过七岁的年纪,如此懂事早慧,再思及方才转身而去莫名炫目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眶有些发热。
    一个才七岁,还有一个大一些,却也未曾及笄,真是好孩子啊!他不知道那些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毕竟她一点都不像借尸还魂归来的人。但是若没有这一遭,若是张家尚在,小公子定会是这长安权贵中最出色的孩子之一,而卫监正,以老天师的爱才之心,她也根本不用做这些事情。
    少年低声的吟诵从马车内传来:“苍生涂涂,天下燎燎……”
    纵身处囹圄,纵年岁尚幼,纵家仇加身,还不忘放眼天下。小公子年岁尚幼,做不了快意恩仇的事,他便做眼下最能做的事情。不知为何,宋二只觉得自己不由控制一般的弯起了唇角。
    排队进城的人到天黑关闭城门之前都没检查放行完毕。
    城门口的官吏拧着眉头,对着怨声载道的外乡来客恼怒:“吵什么吵?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长安,天子脚下!进城当然要检查才能放行!”
    说罢便迅速转身进了城,待到大门彻底关上的那一刻,官吏才轻舒了一口子,他武艺不算顶好,好的话早去军营了,所以便来这城门口当值,为的就是以防有那等亡命之徒突然暴起。所以他是有武艺的,也因此能察觉到那些外乡客中时不时望来的带着几分危险的目光。
    整整一天,战战兢兢,一群江湖侠客进城了,照这看去,是凶侠的可能性远比义侠的可能性要来的高。
    城外的驿站早已客满,外乡客又哪来的居住之处?这等时候,以天为被地为席的也有不少。
    不一会儿,城门口就生起了一个大火堆。不少人围着火堆坐了下来,有寻常百姓,有乞儿,也有这些靠近便令人胆寒,带着杀气的江湖侠客。
    女孩子容貌隐在巨大的帽檐中,很不起眼。双腿屈起,头枕在膝盖上,仿佛困顿至极,悠悠的打着瞌睡。纵然隐在斗篷之中,依稀可见窈窕玲珑的身姿。
    江湖侠客有正义之士也有那等草莽之客,女孩子独自一人昏昏欲睡,倒是引起了有些人的注意,不怀好意的两个莽客向她走近。
    一声“哔啵”的轻响,火堆熄灭了,在火堆熄灭前,两个莽客看到了那隐在斗篷中的一双眼睛,明亮而狡黠。轻微的响动声在周围的鼾声中毫不起眼,突如其来的黑暗让眼前伸手不见五指。
    一道裹着斗篷的黑影出现在了城墙之上,没有惊动离自己仅数步之遥的营兵,轻巧到不发出一点响动声,越过墙头,稳稳的落了地,而后离开。
    ……
    待到第一声鸡鸣声起,有人睁开了眼睛,似白非白的天色中已隐隐能看的真切眼前的一幕了。
    在一声尖叫声中,城门再一次打开了。
    第348章 不知
    天光大亮,墨色渐退,但正是春困时节,不少人还在将醒未醒之中不曾醒来。不过也有习惯了早起的,大早上就跑到早饭铺子里来吃早饭了。
    就着早起空气露水中的味道,别有一番滋味。
    氤氲的热气中,油茶麻花、肉丸胡辣汤、蜜枣甄糕、包子、豆腐脑、杂肝汤……的味道交杂在一起,莫名的勾起了人的食欲。
    一队人青着脸自远处走来,被这香味滞了一滞,包走了整笼的包子,留下银钱走了。
    大早上的就有如此好的生意,论理说老板该高兴才对,但老板脸上却并没有什么笑意,反而与食客们窃窃私语了起来。
    “大早上的啊!看林立阳青着一张脸就知道没好事。”
    “这是要去掀摊子了还是有什么事了么?”
    “整天就看到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城里瞎跑!”
    食客的好奇并未持续多久,便有人带来了答案,从城外挑着扁担来贩卖新鲜蔬菜的菜农也在这里歇了歇脚,要了点油茶麻花吃了起来,听得众人窃窃私语,想到今日早上看的那一幕。
    两个靠在一起,仿佛睡着了一般的大汉,手不由一僵,勺子里的汤都洒出了不少。
    “我知道。”在食客们好奇的猜测声中,菜农出声了,眼里还带了几分未曾完全散去的震惊,“有人……有人死了。”
    “城外有人死了。”
    “啊?”
    “那些排队等检验放行的外乡客昨晚留在城外了,有两个人死了,也不知道死多久了,总之就互相靠在那里,”菜农吞了口唾沫,思及先前看到的一幕,“跟睡着了一样。”
    有两具尸体在自己身边睡了一晚上?总有人看问题的角度清奇,闻言不由怪叫了一声:“吓死了,跟死人在一起睡了一晚上。”
    “也有可能是杀人的人。”有人补充道,“都有可能。”
    杀人的人、死人、活人谁在一起,总觉得莫名的诡异而阴森。
    好吓人啊!
    “话说最近好像城里头事情不少吧!”
    “相爷都能倒台,更何况别人?我们在外头看着那些人把那些当官的家里的东西一箱一箱的往外搬,真是一看就是贪官。”
    “据说都充国库了!”
    “该!贪官污吏,死不足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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