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并不生气,只是笑看着他道:“你们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报仇!”方才开口的那个道士打扮的人哼了一声,“临江城的事情我们可没忘。”
    女孩子也不生气,依旧带笑看着他:“那你们想好怎么报仇了么?”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片刻之后,有人开口嚷道:“自然……自然是要你这狂妄之辈亲口承认我们厉害,要对我们心服口服!”
    “好。”女孩子点了点头,道,“你们厉害,我对你们心服口服!”
    梦寐以求的这一声称赞,这一声“服”来的这么容易,反而让人有些不舒服了,几个人互相对视了半晌,凑到一处窃窃私语起来。
    说是窃窃私语,声音也确实压低了,但这屋子才多大,只要不聋,谁都听得到。
    “她是不是真的服?”
    “看着不像假的。”
    “就这样就好了么?还没大战三百回合,真是憋屈!”
    “这不正说明我们厉害,她知难而退?”
    “那倒是。可话虽如此,还是叫我心里有些不舒坦。”
    ……
    王大将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同样“窃窃私语”对一旁的裴宗之道:“裴先生,他们这群人……这群人就一直如此呃……简单么?”
    多大点事跑一趟,大天师随口一说得意、高兴的跟个什么一样,真是不知道怎么去说了。
    “不简单的在济南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裴宗之道。
    那边“窃窃私语”了半天总算商量完的几个江湖术士中有人站了出来,对坐在床上的女孩子道:“你不是真的服,这个不算。”
    “我是真的服,你们不信吗?”对他们商量的结果,女孩子并不意外,依旧神情温和的看着他们。
    真是乖巧无害,再加上这苍白如纸的脸色看起来更像个小可怜似的,但他们可不会忘记在临江城时她的张狂霸道。
    “我们不信。”他们道。
    “不信?为什么不信?”女孩子手指着自己道,“不是我亲口说的么?那还有假?”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再次嚷道:“不知道,但你定然有什么阴谋!你心里有鬼!”
    “原来是这样。”女孩子说罢,笑着摇了摇头,“可心里有鬼的不是我,是你们啊!”
    这话一出,其中几个人当即变了脸色,便是站在一旁的王大将军都察觉到了刹那间的杀意,而后他只觉身边似是有一阵风卷过,下一刻,就看到裴宗之站在帐蔓前,看着他们道:“有话好好说!”
    王大将军见状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不过一个来回的事情,谁也没有真的动手,但常年阅人的经验让他已经对眼前这几个江湖术士做出了判定:简单易怒、情绪直白。这样的人极容易头脑发热,就似这种千里迢迢跑一趟要让大天师承认一个“服”这种事,一般人都懒得做,可这些人偏偏就是做了。
    他敢保证,方才若没有裴先生站在这里,这几个人恐怕就要动手了。
    碍于裴宗之挡在面前,几个人没有动手,卫瑶卿闭了闭眼,开口继续说了起来。
    “因为你们知晓自己根本没有做出过让我信服的事,我就算说上一百遍‘服气’都没有用,因为你们连自己都不信自己,又谈什么让我服气?”女孩子轻笑一声缓缓摇头,对上脸上隐隐有几分怒意的那几个江湖术士,道,“我说的不对么?”
    对,说的太对了,对到让人无法反驳。几人脸上的神情变换交加,越发难看。
    “临江城一别,你们去了京城又从京城逃了来寻我,一路上你们看到什么了?”女孩子的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你们自诩侠士,可真正做过一件‘狭义’之事了?”
    “不要胡说!力所能及的狭义之事我们从来不会推却!”有人气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譬如逼着身体康健的客栈老板舍了几日的生意让你包下来却不给钱,只给了张护佑健康的符?”女孩子轻笑一声。
    这不正是他们在临江城做的事吗?几人忍不住脸色赤红,却辩解道:“我们那是没有看到,若是有看到需行狭义之事,我们义不容辞。”
    “几位也寻个好点的说辞。”女孩子笑着摇了摇头:“狭义之事?诸位可知道我这伤怎么来的?”
    “刺杀陈善失败呗!”这回答的没有一点犹豫。
    来了!就知道会是这样。容易老先生目光转向别处,有些不忍再看了。
    “我为什么刺杀陈善?找死吗?”女孩子轻哧一声,“你们既能找到这里,想必这临近的洛城你们也看到过了吧,被匈奴人烧杀掠夺过的洛城如何?”
    “这……”
    女孩子神情激动,声音中满是愤怒,不等他们回答便再次开口了:“我为什么要刺杀陈善?是为了我自己吗?我是大楚的大天师,地位稳如泰山,陈善再如何都不当由我来处置,我为什么要刺杀他?”
    “你们见过洛城,那再往匈奴去的越县、樊城去过吗?”
    “自大楚建朝以后匈奴几时能来那么远的地方?”
    “是西南军开了门!”有人忍不住跳出来说道,咬牙切齿的模样,“是那群人将匈奴人引进来的。”
    “是啊!”女孩子点了点头,笑了,“所以我去刺杀陈善了,然后……如你们所见失败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容易老先生再也忍不住了,站了出来:“你不会想让我们去刺杀陈善吧!这不行!”这群头脑易热的,这天底下想刺杀陈善的多的是,先前西南军开门引匈奴入关之事就引来了不知多少人的憎恶唾骂,但想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有多少本事揽多少事,这两个人携手刺杀陈善都失败告终,其中一个还受了重伤。换了他们,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呢!
    “容易老儿,就你成日里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我看她说的对,这陈善此举确实该杀!”
    “但是不好杀。”女孩子看了容易老先生一眼,笑了,“容易老先生担忧也在理,你们知道我们为何失败吗?”
    “为什么?”有人忍不住问道,“你二人的手段,我们在临江城也是见识过的,难道如此都杀不了陈善?”
    “因为他不是孤身一人,他有西南军啊!”女孩子摇了摇头,看向他们道,“西南军护着陈善,所以不好杀!”
    真是合情合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让人无法反驳。
    “说陈善该杀的是你,说不好杀的也是你,你便说说吧,到底要我们怎么办?”他们怒了。
    一会会儿的功夫,怎么形势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王大将军有些傻眼,他原以为这种冲动易怒的人应当敬而远之的,毕竟战场之上,头脑发热的人极容易不听号令而为整支队伍带来无法承受的后果。但没想到大天师居然反其道而行,主动靠近他们。
    三言两语便说的几人打起了“刺杀陈善”的主意,这放在旁人身上不太可能,放在这几人身上却不正是他们会做出的事情么?
    这个就是……所谓的知人善任吧!王大将军神色愈发认真了起来。
    第1034章 钉子
    窗户被拉开,才入秋的风吹入室内,吹散了屋内浓重的药味,正在发呆的王大将军也被这秋风吹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方才还人头泱泱的屋内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他和大天师两个人了。
    所以,方才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
    哦,他记起来了。
    “我有件事想让你们帮忙……”
    “杀陈善么?”
    “不是杀陈善,这个太难了。”
    “你什么意思,是说我们不如你吗?”
    “当然不是,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想请你们帮个忙。”
    “什么忙?”
    “帮我带个人过来。”
    “谁啊?”
    “陈礼。”
    ……
    后面的话因着他的极度震惊没有听清楚,回过神来时,那些人已经走了。
    “大天师。”王大将军听到自己在说,“您想要做什么?”
    女孩子笑眯眯的望过来,道:“一些小事罢了,大将军就不要过问了。”
    这是小事吗?那些人被她忽悠,不,大天师的话怎么能叫忽悠,只能说“劝诫”。那些人被大天师“劝诫”去绑陈礼了,那是谁?陈礼啊!陈善的兄弟,不过话说回来,比起武艺卓绝的陈善和死去的陈述,这个陈礼一向以“文人”自居,并不懂武,要绑他确实要比绑陈善要容易的多了。
    “比起这些小事。”裴宗之从门外走了进来,刚刚他出去亲自将那些人送走了,回来时显然听到了他二人的谈话,张嘴便接过了话,“听说洛城如今由你暂时接手了,不如同我们说说洛城。”
    王大将军瞟了这一唱一和的两人一眼,略一思索便“明智”的略过了这些“小事”,道,“说起洛城,我进城的时候一片狼藉,不过还好,百姓自发筹集了些钱财准备开始修补城墙,我又上报了上去,朝廷已经恩准放款,新调派的县令也在路上了……”
    不过其中倒是真发生了一件小事,还记得他刚到洛城时,大天师刺杀陈善的消息也传到了洛城,当地百姓的反应委实有些耐人寻味。
    他们当场欢呼,欢呼的内容居然是“还有力气刺杀陈善,想来大天师没什么事”,也不知她做了什么,惊叫当地百姓如此偏心。
    虽然心里想起了这件小事,王大将军却没有提,而是继续说了下去:“大楚军连下三城气势如虹,林小将拦截失败……”
    “对方是陈善,他拦截失败也不奇怪,年轻人嘛,要多给些机会的。”卫瑶卿打断了他的话道,“那个小将没事吧!”
    “挨了十军棍,没什么事。”王大将军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严肃的向她看了过来:“大天师,有一事某想问一问。”
    女孩子点头:“你说。”
    “你刺杀过陈善几次?”
    “还几次?”女孩子叹了口气,手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伤口道,“一次不成险些要了命了,还几次?”
    “那就只此一次?”王大将军奇道,“但陈善出军前用的说辞也是您刺杀他。”
    “真是天降黑锅!”女孩子略略一怔,顿时恍然又有些疑惑,“说辞有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将事情推到我身上?真是怪了。”
    王大将军摇头:“我等也不知道陈善为何将事情扣到你头上。”顿了顿他又道,“还有一事,最近被西南军拿下的幽州、庆堂这些地方又有人闹事,不,那不能叫闹事,就是质问陈善引匈奴入关之罪。”
    卫瑶卿奇道:“难道当地官府不管吗?我记得先前也闹过,不是被镇压了么?”说是镇压,其实是趁还没有闹起来的时候就将带头的一些人当场斩杀了,以威吓镇压,按理说就算闹也没有那么快再次掀起来啊!
    “因为事情闹大了,没有及时镇压,等陈善派去的官员准备镇压的时候,愤怒的百姓把官员关起来了……”
    “哈哈哈!”一阵愉悦的笑声响起,王大将军看向没忍住笑出声来的女孩子,道:“大天师,您就算真想笑也忍一忍。”
    女孩子捂住嘴巴点了点头,待到终于忍住了,才正色道:“这绝对是背后有人插手了,否则没有那么快。”
    王大将军点头:“不错,但不知什么人下的手……”
    ……
    ……
    “也不知是什么人下的手……”长安城的茶馆中说书先生正说的醒木连敲,听客听的如痴如醉,叫好连连,说的正是这几日幽州、庆堂这些地方闹事的事情。
    “最早是听说樊城、越县、洛城这些地方的流民跑到幽州、庆堂这些地方了,其遭遇引来当地文人的愤慨,才闹起来的。”王栩将一杯茶递到王老太爷手边道,“当地官员正要镇压出征前夕,不知被什么人灌了药扔进了铁笼子里,钥匙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那铁笼子也不知是拿什么做的,坚固无比,吃喝拉撒都在里头,人都出不来,没人管,事情就这样闹大了。”
    “跟玩笑似的。”王老太爷冷哼一声将茶盏重重地搁在了桌上,抬眼看他,“你最近很忙啊!”
    王栩干笑了两声,道:“我和崔璟都忙!”又不止他一个。
    “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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