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祈宴点点头,这地方还挺好,他们这一路过来,这个莫洛草原确实比别处水草更丰腴,景色也更好些,难怪这数十年间,巴林顿和漠北都在不断争抢这一处地方。
    “那你们刚才商议了那么久,讨论出接下来要进攻哪里吗?”
    “没有,”温瀛淡定吃东西,“众将意见不和,各执己见,谁都说服不了谁,作战计划定不下来。”
    凌祈宴笑着揶揄他:“你几时愿意好脾气地听他们争了?”
    温瀛淡淡看他一眼,没再接话。
    别人说他独断专行,并非假的,自出兵巴林顿之后,军中一众部下算是深刻领教了他的脾气和个性,这位旒王殿下决定要做的事情,无论别人说什么,轻易就不会改。
    好在每一次他的决断都没出过岔子,逐渐叫那些原本因他年纪小,而轻视他的老将转变了态度,在军中日渐树立起威望,虽然如方仕想那样不将他放在眼中的人,依旧少不了。
    往常碰上这种有争议的时候,基本都是温瀛一锤定音,容不得反对之人辩驳,今次凌祈宴还是第一回听到他说,因为众将意见不合,下一步的作战部署定不下来。
    稀奇。
    凌祈宴戳他手臂:“你不要卖关子,有话直说,你又在盘算什么?”
    温瀛沉声提醒他:“别闹。”
    “那你说实话。”
    温瀛随口说了:“没什么,有人表现得有些古怪,且再看看。”
    凌祈宴立刻会意:“是蚂蚱忍不住要跳了?”
    温瀛不以为意:“或许吧。”
    倒也是,再不做些什么,他们就快要打到巴林顿都城了,凌祈寓那个心眼比针眼还小的狗东西,岂能坐视温瀛立下此等不世军功,也是时候该出手了。
    不过没关系,那狗东西动作越多,他们捉他把柄的机会也越大。
    这么想着,凌祈宴不免有些兴奋,温瀛看他一眼,继续给他碗里添菜。
    入夜。
    吃撑了凌祈宴依旧坐在篝火旁不愿挪身,军营中逐渐沉寂下来,灯火渐疏,除了巡逻的值夜兵,已鲜见人影。
    凌祈宴一手支颐,默不作声地仰头看夜空。
    月华辉耀、星垂平野,夜色苍穹仿佛触手可及。
    将锅中最后一口汤喝完,温瀛放下碗,问他:“在想什么?”
    “穷秀才,你说……等以后你回了京,真做了太子皇帝,是不是就再不会离开京城一步了?”
    温瀛平静看向他:“为何这么说?”
    凌祈宴垂眸,扯着身前的杂草,嘟哝道:“你父皇就是这样的,他做了二十几年皇帝,从未出过京,连皇宫都甚少出去,你呢?你打算跟他一样么?”
    “你很在意这个?”温瀛不动声色地问。
    凌祈宴诚实道:“在意啊,京里我早待腻味了,你非要我跟你一起回去,若是以后你都不去外头了,肯定也不会让我出去,那我不得无聊死?”
    温瀛不以为然:“你想出去便能出去,陛下是陛下,我是我。”
    他这么说,凌祈宴心里却更不得劲:“那去了京里,我又能做什么?你可别为了将我拴你身边,要我去净身,我不会答应的。”
    温瀛脸黑了一瞬,牙缝里挤出声音:“你想多了。”
    不怪凌祈宴会这么想,从前这人还是他府上门客时,他也想过将人阉了一直留身边来着。
    凌祈宴闻言松了口气:“你没这想法就好,那我也进不去宫里,要不你让我做你贴身侍卫?”
    温瀛冷声道:“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我要你这样的侍卫有何用?”
    凌祈宴伸脚踹他:“什么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我也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立过头功的,你别太小瞧我了。”
    温瀛摁住他不安分的脚丫子,低声提醒:“这是在外头,别乱动。”
    凌祈宴赶忙坐直身,正色道:“……随便你,那我不进宫了,不用日日对着你更好。”
    温瀛看着他的眸光微滞:“你不想进宫?”
    “我能怎么进宫?反正我不做太监。”凌祈宴没好气。
    “你可想做官?”
    温瀛忽地冒出这一句,凌祈宴一愣,认真想了想,摇头:“算了吧,那些当官的大多都认得我,我可不想找麻烦。”
    “有何麻烦?你是温宴,哪怕与从前的毓王殿下长得一模一样,你也只是温宴,你是我的幕僚,日后即便入内阁,别人都说不得什么。”
    “不要,”凌祈宴拒绝,“做小官丢人,做大官,尤其你说的入内阁,那不得每日起早贪黑,我才不要。”
    “……你可以不必上朝,也不必点卯。”
    凌祈宴仍是拒绝:“我不喜欢跟那些迂腐的老头打交道,旒王殿下行行好,可放过我吧。”
    他的神情里没有半分作伪,是当真不乐意,温瀛深吸一气,压下心绪:“也罢,不想做官就不做,本也没有后宫干政的。”
    “——咳!”
    凌祈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温瀛将人揽过来,给他拍背顺气,皱着眉满脸嫌弃。
    好半日,凌祈宴缓过劲,不可置信地抬眼望向他:“后宫什么?”
    温瀛的浓眉拧得更紧:“我从前与你说的,你当我是在说笑?”
    从前说的什么?
    凌祈宴忆起来,这人从前确实说过做夫妻、做王妃的话,可他也确实没当回事,直到今日他才突然意识到,温瀛似乎好像,当真不是在拿他逗乐子。
    他说的做夫妻、做王妃,都是认真的……
    凌祈宴一时无言,心下不单是起了波澜,且快煮沸了,脸涨得通红,憋出一句:“你父皇母后真的不会同意的。”
    “不需要他们同意。”
    “他们知道你这么想,会杀了我。”
    凌祈宴心下慽慽,虽然沈氏本也想杀了他,可若是知道温瀛是这个心思,只怕皇帝都不会再给他留活路吧?
    温瀛的面色略沉:“不会有那一天。”
    “那还有太后呢,她老人家也肯定不会乐意,你这样,会叫她失望的。”
    “我会说服她答应。”
    温瀛神情沉定地看着他,凌祈宴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好似难为情,又好似高兴,移开眼,再说不出多的话来。
    安静片刻,温瀛起身,顺手拉了他一把:“天晚起风了,进去吧。”
    回去帐中,温瀛叫人送热水进来,帮凌祈宴解开身上斗篷。
    凌祈宴低着脑袋不说话,直到被温瀛抱上榻,双脚被摁进水中,才似如梦初醒,望着温瀛,喉咙动了动:“你……”
    温瀛平静回视他。
    凌祈宴被他盯得约莫有些赧然,心如鼓跳:“你真的想要我做你王妃啊?”
    “嗯。”
    “那你做了太子、皇帝呢?”
    “你做太子妃、皇后。”
    凌祈宴提醒他:“没有人娶男妻的。”
    “我娶。”
    凌祈宴扬起眉:“那你会开后宫么?”
    “你觉着呢?”
    凌祈宴轻戳他的脸:“我给你盖过戳了,你要是被别人碰了,我就不要你了。”
    温瀛捉下他的手:“好。”
    凌祈宴眨眨眼:“你答应了?”
    “为何不答应?”温瀛沉声反问。
    “……做皇帝的哪有不真开后宫的啊。”凌祈宴讪然道。
    温瀛冷了脸:“你希望我开?”
    不希望。
    脑子里瞬间蹦出的,唯有这一个念头,凌祈宴自己先吓了一跳。
    他虽嘴里说不许别人碰温瀛,其实并不太明白为何自己会这么想,从前他能拿娶妻生子与温瀛说笑,如今却仿佛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为什么?
    见凌祈宴一脸怔然,温瀛又道:“你说的,我是你的所有物。”
    凌祈宴回神,默然片刻,身体往前倾,抱住了半蹲在地的温瀛的脖子,埋首在他肩膀上。
    温瀛将人拥紧。
    凌祈宴闷声低语:“穷秀才,你可不能再欺负我,做了皇帝也不许欺负我,要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温瀛的身子微僵,凌祈宴在他耳边笑:“你要是答应,我也会对你好的。”
    温瀛低头,攫住他的唇。
    在榻上翻来覆去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如同要将人吞没一般的力度,温瀛双手捧着凌祈宴的脸,呼吸渐重。
    凌祈宴被亲得晕晕乎乎,双腿缠上他的腰,下意识地蹭他。
    温瀛猛地将人按住,一声粗喘后从他身上起来,走去桌边倒了杯凉水,猛灌下去。
    凌祈宴坐起身,被温瀛狼狈隐忍的模样逗得直乐:“想做就做呗,忍着做什么。”
    “在外行军,不方便。”
    温瀛丢出这句,没再理他,硬是灌了半壶凉水下肚。
    凌祈宴没劲地躺回被褥中去,……算了,不解风情的木头。
    温瀛洗漱完回来,掀开被子一角躺进去,将凌祈宴揽入怀。
    凌祈宴翻过身,贴得他更近,小声问:“你若真做了皇帝,娶个男皇后,那子嗣怎么办?不能江山后继无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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