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天在泽州, 他和白又胖登上了青龙山的最高峰向远处眺望,在那一瞬间,林岐被大周壮美的河山折服。
    从那一刻起, 他就发誓,如此壮美的河山,如此勤劳聪明的百姓,如此灿烂悠久的文明, 怎么能够交到林嶂这样的废物手中?
    若是他失败,林嶂取代他成为大周帝国的皇位继承人,大周马上就面临南北分裂, 到时候辽国、西夏等野蛮的游牧国家正好趁虚而入,所有这一切都会毁于一旦。
    既然天生他为大周帝国的皇太子,那他就要勇敢地承担责任,坚定地走下去。
    可是这些话,林岐不能和别人说,因为会被人笑话。
    不过和他的白又胖说是无碍的,她永远都会支持他。
    “白又胖,我想做一个好皇帝,想要名留青史。”林岐的声音很好听,是清朗的少年声音,却又如秋日清泉流过白石,带着泠泠的余韵。
    说话的时候,他因为害羞,没有看似锦,而是看着院子里的香樟树,白皙如玉的耳朵泛着淡淡的粉色。
    似锦想起前世。
    前世的景和帝,可是厉害得很呢,绝对能够载入青史了,可惜似锦去世的时候,土地改革和赋税改革刚刚开始,她没能看到最终的结果。
    如果改革成功的话,大周朝的鼎盛时期会延续很多年的。
    想到前世她去世前景和帝孱弱的状态,似锦悄悄握拳:我重活了一次,就不能白白浪费这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做不了别的,但是我要努力想办法,给小凤凰解毒,让他康健安乐地活着,实现他的理想。
    想到这里,似锦浑身充满了干劲儿,她一把抱住林岐,道:“小凤凰,我相信你能做到。我也要努力。”
    我会好好照顾你,帮你解毒。
    将来有一日,你拥有天下,我就在拥护你追随你的人群中,开心地仰视你,为你高兴。
    林岐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似锦,你饿了吧?金石街上有一家砂锅米线还不错,我让人买了送过来。”
    似锦原本斗志昂扬,随时都能为了林岐去死,哪里会觉得饿?
    可是一听林岐提到金石街上的砂锅米线,她当即忘记了斗志,兴致勃勃道:“是吴记砂锅米线么?”
    林岐点了点头:“正是。”
    似锦前世尝过金石街的吴记砂锅米线,当下觉得饥肠辘辘:“啊,好饿,我正想尝尝呢!”
    又道:“大周太大了,就连米线的叫法都不一样,泽州不叫米线,叫米缆,在南方有些地方,似乎是叫米粉,都好吃得很,不过我觉得最好吃的,还是京城的砂锅米线......”
    她越说越觉得饿,忙道:“咱们下车吧,赶紧让人去吴记买两锅回来,对了,还有吴记的羊肉炕馍。”
    林岐跳下马车,转身去扶似锦,却发现似锦神情痛苦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忙问道:“怎么了?”
    似锦吸了口冷气:“腿麻了!”
    林岐睡着了,她一直抱着林岐,怕吵醒他,居然那么长时间没动弹,这下脚和屁股都麻了。
    林岐不由笑了,眼睛眯着,似有星星闪烁,可爱极了。
    他探身进来,打横抱起了似锦:“先进屋再说。”
    似锦窝在林岐臂弯里,一颗心怦怦直跳,很担心因为自己的体重,害林岐和自己一起跌倒,到时候一定很疼:“小凤凰,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你太瘦了,我总觉得下一息你就要把我给摔出去了!”
    林岐觉得似锦小瞧了自己,沿着游廊抱着似锦往前走,口中道:“你瞧着挺胖的,可是骨头轻,抱着不费力。”
    似锦:“......你才骨头轻!”
    她挣扎道:“放我下来!”
    林岐怕把她给摔着了,忙把似锦放在了游廊西侧的美人靠上。
    似锦靠着栏杆坐着,用手撑起裙裾,裙裾下的双腿抖动着,以待腿麻过去,口中道:“小凤凰,大兄弟,你是男人,对女子要温柔,温柔,懂吗?有些话你不能和女子说,比如你说我黑,我胖,我重,这些都不能说。”
    林岐瞪大了眼睛:“可我又没和别人说,我只和你说呀!”
    别的女人,除了他母后和崇宁公主,他都不怎么理会的。
    似锦:“......总之,以后你不能叫我白又胖,你得叫我‘周姑娘’,或者‘周大姑娘’。”
    林岐笑得狡黠可爱:“好的,白又胖。”
    似锦:“哼!”
    她坐在美人靠上,一边舒缓腿麻,一边和林岐斗嘴,待腿舒服些了,便随着林岐回了第二重院子的正房。
    砂锅米线和羊肉炕馍很快就送来了。
    是李涵用食盒提来的。
    似锦和林岐相对而坐,开始享受美味。
    果真是记忆中的味道,似锦吃得很开心很满足,心中暗自感叹:还是活着好啊!
    用罢饭,似锦有些渴睡,自言自语道:“姑母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
    林岐见她明明渴睡得不得了,却还勉强睁大眼睛,看起来特别可笑可爱,不由微笑,道:“你先在罗汉床上睡一会儿。我就在外面廊下,等你姑母来了,我叫你起来。”
    说罢,他起身出去了。
    似锦也不要人进来侍候,自己寻了洁净的衾枕出来,铺设在罗汉床上,脱去外衣,解去裙子,叠好放在一边,然后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蜷缩成一团,很快就睡着了。
    林岐立在廊下,等了没多久,李越就过来了:“殿下,明日是威远侯世子的冥寿,庆王要去北邙山给威远侯世子扫墓。”
    林岐缓缓道:“北邙山山路崎岖,马车行驶其上,总是有些危险。”
    李越低首道:“属下明白。”
    林岐又道:“最好别让他死,摔断腿就行了。”
    按照他父皇的尿性,没了庆王,还会另扶淑妃之子宁王林嵘上位与他相争,与缺点明显的庆王林嶂相比,林嵘今年才十四岁,更聪慧,也更能忍。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林嶂做对手呢!
    李越答了声“是”,自去布置。
    天擦黑时候,似锦被林岐给摇醒了:“白又胖,姑母来了。”
    郑夫人和叶韶红在马车里等着似锦过来。
    她和叶韶红说着话,心里却在想:似锦和公主到底在做什么?
    这个林记画斋是公主的产业么?
    正在这时,似锦拉开了车门,笑盈盈道:“姑母,叶女官,我来了!”
    庭院里挂着料丝灯笼,就着灯笼光,郑夫人见似锦依旧穿着来时的衣裙,小圆脸光洁细润,杏眼水汪汪的,嘴唇涂了香膏,显得神采奕奕,顿时放下心来:“似锦,咱们赶紧回去吧!”
    似锦扭头对送她过来的李涵道:“箱笼放在马车后面吧!”
    她刚才出来,林岐让李涵带着人搬了个箱笼过来。
    “你也逛街了?”郑夫人笑了,“你买了什么呀?”
    似锦也不知道箱笼里装的是什么,有些心虚,笑容越发灿烂:“姑母,回家我再告诉你。”
    自从郑夫人和似锦被崇宁公主府的人接去,周老太太就记在了心里,派了两个小丫鬟在二门外台阶下的草丛边装作玩石子,守着二门,等郑夫人和似锦一回来,就回兰庭禀报。
    因此公主府的马车刚在周府内宅二门外停下,一个小丫鬟留下继续探听消息,另一个小丫鬟溜着墙根飞奔回去向周老太太报信了。
    郑夫人和似锦下了马车。
    叶韶红吩咐婆子从马车里搬下郑夫人买的大包小包物件和似锦带回来的箱笼。
    似锦见王妈妈也在,却不好使用,便往西边看了看,恰巧看见韩勇媳妇带了两个婆子过来了,忙指挥道:“韩大嫂,把这些箱笼包裹都送到后花园望花楼,让小福和素心收一下。”
    韩勇媳妇和孙妈妈一样,都是她爹周胤的人,倒是可以使用。
    韩勇媳妇原本是来向周夫人回事的,事情也不甚急,因此答应了一声,便带着婆子抬着箱笼包裹什么的往后花园去了。
    似锦安排好这些,见一个面生的小丫鬟立在门口,装模作样在用手揭门上褪色的旧对联,不由暗笑,略微提高了些声音向叶韶红道谢:“叶女官,今日多谢你,请替我和姑母向公主殿下道谢。”
    叶女官回了个礼,上了马车离开了。
    待郑夫人和似锦进了惠畅堂,那小丫鬟飞也似地回兰庭报信去了。
    周老太太正和二儿媳周二夫人在兰庭正房明间里坐着说话。
    听了小丫鬟的禀报,她皱起眉头道:“周桐月和周似锦这俩人,究竟是怎么巴结上崇宁公主的?”
    周二夫人屏退侍候的人,低声道:“母亲,崇宁公主算什么,生母不过是个才人,就算皇后娘娘抬举她,她的根基也浅得很。福龄公主的生母可是宠冠后宫的苏贵妃,身份贵重,又得陛下疼爱,若是觉晓和澄明能被选为福龄公主的伴读,以后结交的都是宫里的贵人,可是前途不可限量......”
    周老太太沉吟了一下,道:“威远侯夫人真能帮咱们觉晓和澄明当选?”
    周二夫人起身走到周老太太身侧,低声道:“母亲,您难道不知道去世的威远侯世子和庆王殿下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似锦就是小凤凰的舔狗+唯粉+事业粉(#^.^#)
    收藏快满六千了,提前庆祝,明天三更~
    第六十六章 执念(1)
    周老太太抬眼看向周二夫人:“威远侯世子不是去世了么?他能和庆王有什么关系?”
    周二夫人今年二十七岁, 姿容秀丽, 身材曼妙, 肌肤细嫩得很, 瞧着要比实际年龄小好几岁。
    她直起身子, 往外看了看——明间门上挂着细竹丝门帘,她自然什么都看不到——又凑近周老夫人, 伸出两根食指, 怼在了一起:“听说是那个关系......”
    周老太太皱着眉头, 有些不耐烦:“到底是哪个?”
    周二夫人顿了顿, 这才道:“母亲, 就是断袖,听说庆王很宠威远侯世子的,虽然威远侯世子去世了, 庆王还念着威远侯世子的好, 也给威远侯夫人几分面子,就像女婿对丈母娘似的。”
    这样一解释,周老太太全都明白了:“怪不得......可是为何威远侯夫人对周似锦这么执着, 你大伯虽然官做的大,可周似锦不就是个庶女么?”
    周二夫人对婆婆甚有耐心,解释道:“母亲,威远侯世子活着的时候, 对咱家这位大姑娘倾心不已,特地求了庆王,让庆王又去求了太后, 给他和咱家这位大姑娘赐了婚,谁知头天赐婚,第二天早上威远侯世子就被马车给撞死了。”
    周老太太瞠目结舌:“周似锦命这么硬?我的天,她会不会克自家人?”
    周二夫人:“......”
    她竭力把话题拉回来:“母亲,威远侯夫人担心儿子在黄泉之下牵挂周似锦,死了也不得安生,她的意思是,既然太后赐过婚了,周似锦就生是威远侯世子的人,死是威远侯世子的鬼,周似锦即使不跟着威远侯世子去死,抱着牌位嫁过去,再过继一个子侄,这样威远侯世子那一脉倒也不至断绝,以后也有个扫墓祭祀的人。”
    周老太太哼了一声,道:“大郎不会同意的,周似锦虽是庶女,却也是他的骨血,他怎么会同意?”
    她这个长子周胤,瞧着和和气气的,其实心高气傲得很,而且很讲亲情,要不然也不会把周似锦给认祖归宗。
    周二夫人笑了,把一叠银票从袖子里掏出来,轻轻放在了周老太太手边的紫檀木方桌上,道:“这是威远侯夫人孝敬您的两千两银子,事成之后,她负责让觉晓和澄明成为福龄公主的伴读。”
    见周老太太眼睛盯着银票,周二夫人得意一笑,接着道:“就是因为怕大伯不同意,所以威远侯夫人又起了一个主意,她和威远侯打算为庶子孙浴泉请封世子,然后替孙浴泉求娶周似锦,待周似锦嫁过去了,就摆在那里,名为孙浴泉的妻子,其实是孙沐泉的妻子,以后孙浴泉与妾室生的儿子,过继给去世的孙沐泉,接续孙沐泉的这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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