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和煦的一日,汉王却是郁郁寡欢。
    她今日起得格外早,坐在书案前发了一阵呆。
    昨日入宫,皇夫亲替她把的脉。男女脉象不同,一查便知。传闻皇夫医术高明,少有人及,把脉必是在行的,想来已看出来了。只不知他为何当场未禀与殿下。
    汉王沮丧极了,藏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藏不住了。冒充皇子,这样大的事,不知陛下会如何处置,为皇室尊严计,兴许会令她暴毙,亦或按个罪名与她,无声无息地处置了。总归逃不开一个死字。
    前两日还是高高兴兴的。灾祸却说来就来,真是让人难过。汉王抬袖擦了擦泪,忍着没有哭出声。
    时辰还早,天色尚是青灰,还未全部亮透,内室,王妃还在安睡。
    她们相处的时日不多了,平日都是王妃照顾她,她不欲到了这时,还让王妃为她操心。汉王努力将泪意忍了回去,待平静了心绪,她站起身,到一敞口花瓶旁,花瓶中插了几卷画,那几卷画挡住了瓶底的木匣。
    汉王拨开画卷,将匣子取出,打开看了看,里头契纸、户籍等物皆在。她轻轻松了口气,在就好。
    这是她从前安排下的,费不不少功夫,花了数年时日,才让她布置出这样一个假户籍来,防的便是这一日。假户籍中样样都是真的,宅邸、田园、乃至官府中亦有记录,只缺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罢了。她那时想,若被识破身份,便设法逃出京去,顶了假户籍上的名姓,这假户籍,便成了真。
    她安排这户籍前,尚未与阿瑶成亲,那时想的,便是设法逃了,到那处隐姓埋名,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如今有了阿瑶,自是不能只顾自己的。她已想好了,要将这匣子留给阿瑶。里头除一新户籍,还有不少地契、银钱,足以她一生安逸了。
    汉王目色柔和,显出微微的笑,然而片刻,汉王的小脸就皱起来了,她抬袖掩面,不住流泪。
    呜呜呜,好难过,竟只有一张户籍,她该多准备一张的,那样就能同阿瑶一块儿走。
    以后都不能要阿瑶抱抱,也不能要阿瑶摸摸了。
    汉王本就眼窝浅,这一想,更是伤心,眼泪竟止不住了。她哭哭啼啼的,一面抹泪一面将匣子藏回去,怕不稳妥,她自书架上又取了几卷画来,放入花瓶中,将匣子藏得严严实实的。
    藏好了匣子。汉王抹干了泪,转身出去。
    她时日无多,要好好陪陪阿瑶,好让她将她记得深一些。
    她们昨日已商议定了,今日便去广平寺一游。
    广平寺建在一处山上,与京师相距约莫一日的路,她在那处有一别院,她们用过早膳便启程,入夜可到,今晚便宿在别院中,明日一早,可登山入寺。
    广平寺中有一片桃树。
    她隐约记得,那年她想看桃花,奈何春去了,花期已过,满京桃树,残花落尽,家令为哄她高兴,说是别院有紫藤,正在盛放,殿下可去看看。
    她便去了。在别院中住了两日,见不远山上有山寺,她一时兴去,便要去看看。
    那是一座古寺,庙宇甚是古朴,那主持,亦是和气,亲与她解说各处来历。他们一路走一路说,绕过一处拐角,她眼前骤然一亮,满园桃花盛放,如花如锦,如云如瀑,绚烂至极。
    算算时节,眼下正是与那年相差无几的时候,想来她们今次去,又可见桃花开满园。
    想到那满园繁花的盛景,汉王这才显出一个笑意,阿瑶一定也喜欢的。
    她轻手轻脚地回到榻旁,掀开薄衾,躺入其中。
    王妃正在安睡,汉王转头看看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抬起王妃的胳膊,将自己钻进去,好让王妃抱着她。
    她很喜欢阿瑶,曾以为能与她过一辈子,为此喜悦不已。
    汉王又看了王妃一会儿,合上眼,就着王妃的气息,与她身上暖暖的香味,安然入睡。
    虽不能与阿瑶过一辈子了,但她依旧觉得自己幸运,她原本只是一个人,连说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几年却有了阿瑶,那么长时间的相处,近千个日夜的朝夕相对,她已赚了,只可惜阿瑶要受她连累,不得不避走他乡。汉王深觉愧疚。
    窗外天色已自青灰渐渐转明,太阳放出金光,照在纱窗上,夜间的凉意散去,温暖逐渐萦绕大地。
    汉王睡回去了。
    王妃睁开眼眸,看到她眼角的湿意,微微叹了口气。
    宫中乃天子禁所,百妖莫进,以她道行,可以人形步入,却难近皇帝一丈之内,更不可隐去身形,潜入其中。
    故而她并不知昨日宫中发生什么,使得殿下这般伤心。
    王妃轻轻擦去汉王眼角的泪花。汉王似在睡梦中感觉到了,下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指腹。像只小狗一般。王妃弯了弯唇,将她揽得更近些。
    过了卯时,汉王与王妃方起,二人用过早膳,稍做准备便登车远行。
    汉王背着王妃,将匣子交托家令,令他带着,一同去别院。京中人多眼杂,潜出不易,若是在别院,便容易多了。待去玩了广平寺,她便安排人,护送阿瑶离开。
    汉王头一回策划这样大的事,心中惶惶。她知自己本事有限,唯恐有一处不周密,便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演练每一个环节,生怕哪一处出错,就送不走王妃了。
    “殿下。”
    王妃唤她。
    汉王正想得入神,吓了一跳,呆呆地望向王妃,目色茫然,脸颊微微鼓着,过了一会儿,她想起自己背着王妃做的事了,心虚地眨了下眼,勉力镇定道:“唤我何事?”
    王妃心中无奈,这样呆,如何藏得住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  汉王被皇帝发现身份前因后果,在《春如旧》里有详细描述,这里也不多写了。想知道的宝宝可以去翻一下,在春如旧最后三张。
    皇帝表示,汉王弟弟将她想得这样坏,她很难过。
    ☆、第二十八章
    汉王并不知自己很呆, 还以为掩饰得甚好。只她始终是心虚的, 不敢承受王妃目光, 便探身到一旁几上, 斟了盏茶来。
    这一路去,需整日辰光, 除途中稍作歇息,皆是在马车中度过。家令备了不少糕点, 又令备了茶水, 一路热着, 以便取用。
    热茶透过光滑莹润的杯壁,传到汉王手上, 温热的。
    她回身, 将杯盏递与王妃,格外认真道:“阿瑶,你渴不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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