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左平生总是以领导者的身份出现在陆桥面前,其严肃沉稳的形象早就定格在他的脑海中,此时一见他为了自己的女儿掉起眼泪,这让陆桥大感意外,心底感叹着:“看来不管多大的领导,当着自己子女的面都是一个普通人。”
    左平生回头笑道:“老婆子,好了好了,别总哭哭啼啼的惹人笑话了,这可是好事啊,呵呵,赶紧带着女儿下去吃饭,还有,记得把我那两瓶茅台酒也拿出来,今天我要好好陪田兄和那个……”
    “我姓唐,叫做唐宋。”唐宋适时插嘴道。
    “唐宋,呵呵,名字取得很有深意嘛,小楠的身体以后就拜托你了。”
    唐宋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我是她的哥哥,这是应该的。”
    “嗯嗯……”左平生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边略显动情的说道:“嗯,为了我家这儿丫头,我可是伤透脑筋了,以后有你在,我就可以放心工作了,呵呵,小唐今年多大了?”
    唐宋微微一笑,问一句答一句:“二十一了。”
    “二十一?嗯,岁数不大本事儿却是不小嘛,不错不错,年少有为,老祖宗传下来的中医,就靠你们这一代发扬光大了,呵呵,有对象了没有?”
    “哦?呵呵,现在的年轻人跟我们那时候比,就是不一样,我们是先成家后立业,你们是反过来了,嗯,什么时候有合适的了,记得告诉我一声,这杯喜酒我还是要喝的嘛!”
    唐宋偷偷的瞥了左平生一眼,心思暗动,这不是正在追求你闺女吗?
    酒是好酒,飞天茅台!
    菜是好菜,色香味俱全!
    左平生军人出身,酒量大的很,再加上暂时去掉一块心病,心情很是愉悦,待陆桥将一瓶茅台酒均成四杯,他不客气的当先举起杯子道:“来,田兄、小陆、小唐,今天是在家里吃饭,都不要客气,一定要放开膀子喝,小唐的酒量深浅我不知道,第一杯随意,但你们两个可不许耍滑,来,干了!”
    说完,左平生扬起脖子,一口就将二两五的茅台酒喝进了肚子里,环顾一圈,笑眯眯得看着众人。
    田学良笑指左平生,道:“上次回国内,在岳阳楼吃饭,你明知道我在国外呆惯了,白酒不行,还联合两个市长轮番敬酒,害得我大睡了一天一夜,这次在你家里就我们三个外人,看我们怎么来个三英战吕布。”
    田学良十六岁跟着父母去了英国,这一去就是将近三十年,喝惯了洋酒,去年回国后被左平生逮住机会叫去联络感情,硬是一口菜没让他吃,灌了他多半斤白酒下去,喝得他差点连肠子都吐出来。
    国酒茅台,口感醇厚柔和,入口酱香馥郁,余香绵绵,田学良与陆桥几乎一同拿起杯子,一举而干,喝完后对着唐宋亮了亮空杯子。
    听完田国良的一席话,唐宋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心下却涌出更多的心思。
    果然,干爸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如此的机遇实属难得,以后在他面前还是谨小慎微些的好,以免留下一些不好的印象,万一影响了他的前途就得不偿失了。
    不等唐宋拿起酒杯,陈慧琴眉头一皱,先替他的干儿子说话了。
    “小唐,别跟你干爸一起胡闹,空肚子喝酒对身体不好,今天干妈给你做的可都是好吃的,你要是不吃撑着了,我可不答应,来,多吃点!”
    说着,陈慧琴夹了块红烧雁翅给他。
    说完,唐宋一口气喝了下去。
    陈慧琴看自己的干儿子这样懂事,眼睛都笑开了花,手下的筷子又勤快了几分。
    喝完一杯酒,一股暖洋洋的感觉立刻传遍全身,陆桥顿时放松下来,心思活络不少,眼角余光看了看唐宋,心底深为他口中说出的“干爸干妈”感到震惊,暗中下结论道:“这小子不简单那,只要他能治好小楠的腿,再利用好这层关系,前途一定不可限量,这样的人一定要提前打好伏笔,用心结交才是!”
    陈慧琴一边与左楠说着瞧瞧话,一边笑眯眯得打量着唐宋,真是越看越喜欢,俨然已经成为他神奇医术的忠实信徒,瞧见他碗里没菜了,赶紧又夹了几筷子,然后转过头恨恨得瞪了左平生一眼,心中深为他闭口不谈“认唐宋为干儿子”的这件事情感到不满,知道他怕被别人抓住这件事情,背后做文章,暗地里气道:“哼,反正这个干儿子我是认下了,你爱要不要!”
    左平生心机深沉,假装没有看到陈慧琴的眼色,谈笑中问起了唐宋的出身来历。
    唐宋试探性的又拿出了对付陈慧琴的那番套话,言语中甚是唏嘘,只可惜左平生年老成精,表面上在为他的可怜身世感叹同情,实则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太大变化,恨得他在心中大呼一声:“老狐狸!”
    左楠的心里也不平静,看似她喜笑颜开的在老妈身旁依来偎去,可肚子里的心思却是对唐宋复杂难明,既有说不清的感激,又有数不尽的愤恨,矛盾的就像一根小刺,深深扎进她的心底。
    唐宋拒绝了陆桥想要送他回家的好意,从干妈家里告别出来,天色已经擦黑。
    唐宋没有丝毫醉酒的表现,心情格外舒畅,点起根烟,美滋滋的吸了一口,脚下走的四平八稳。
    淮海路是西门县最为繁华的主干道之一,夜灯初上,车水龙马川流不息,熙熙攘攘的人群喧嚣成片,路边的广场上笑语欢歌。
    走过前方的十字路口,四周的拥挤消散了很多,唐宋正待偷懒,挥手拦辆人力三轮车,可是路边一家门口散乱着很多装修材料的店铺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透过街灯的白雾般的反射,店铺上方的牌匾闪烁着崭新油墨的字迹,争吵声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唐宋侧耳听了一会儿,不禁好奇心大起,忍不住的便向门口走去。
    那是两个男人正在争执,唐宋一看,就清楚肯定是黑心老板又拖欠民工工资了。
    民工三十左右岁,中等身高,身材很壮,后背微驼,黑黝黝的脸膛,手肘膝盖处打着补丁,看起来极为穷困潦倒。
    民工的嘴唇有些厚,神情中外露着几分木讷,眼神有些散乱,只见此时的他正拉着另一个男人,也就是老板的胳膊,低声恳求着什么。
    老板的身形干干巴巴,长得很像面条,神情间有些倨傲,他毫不留情的甩开民工的手,瞪起小米般的眼睛,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大声叫道:“要工资?活没干完你就想要工资?”
    民工急得满头冷汗,语声迟钝了一下,很认死理的强调道:“老板,你不能这样,你找我来时,不是说我想什么时候结算工资都可以吗?”
    老板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讥诮,轻松的摇头道:“对不起,我想你听错了,我是说,什么时候等活干完了才能给你工资,现在还差一堵墙没拆,我不能给你。”
    民工再次抓住他的衣角,语气中很是急切:“我知道,可是,是你说没有大锤拆不了的,这个不能怪我,我求你先把工资给我,哪怕先给一半都行。”
    老板看他低声下气的模样,脑袋仰得更高了,大撇其嘴道:“怎么不怨你,我们开始说好的是工具自备,你现在不仅活没干完,还耽误了我的工期,哼,想要工钱,门都没有。”
    民工顿时急得双眼发红,他祈求说:“老板,我现在是真的等着钱用,不然也不会为了这点钱求你。”
    老板哼哼两声,抱起膀子,干脆将脖子歪到一边,不理他了。
    民工额头迸出几条痛苦的青筋,咬牙问道:“老板,是不是我今晚把这堵墙拆完,你就会给我工钱?”
    老板这次回答的很是干脆,点点头:“没错。”
    “那好。”
    民工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顷刻之间,民工仿佛完全变了个人一样,他轻轻走到墙壁前,眉头紧皱,缓缓攥紧拳头,摆出即将进行格斗的姿势。
    老板眨了眨眼睛,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仿佛在看小丑表演。
    民工不为所动,脸色深沉的低喝一声,竖起的右拳突然间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冲了出去,激起一道惨厉的风影。
    “砰!”
    差不多十几公分厚的墙壁好像略微晃动了一下,民工的拳头上也出现了一条红色的血痕。
    老板笑得更加欢畅,正想告诉民工说不要白费劲了,只见民工的第二拳又像闪电般冲了出去,这次墙壁顺着他的拳心,微微向内凹进去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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