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碧曦接下来表演的法国作曲家马斯涅《沉思》以及第三首曲目《匈牙利狂欢节》, 均在她意料之中, 得到了评委们的认同,又并没有到达完美的境地, 在各方面都有进步的空间, 但是超出了柏爱普通的小提琴手极多,稍逊于柏爱的首席尼科拉斯。
    等她演奏完第三首曲子后,看见柏爱众人的反应,就明白自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
    此时, 在表演完后的评委提问环节,几位评委提问了她几个关于小提琴技巧及情感表达的问题后, 一直沉默注视她的赫克托尔忽然开口:“程女士,你现在在唯爱工作, 唯爱的索尔蒂先生也对你赞许有加。为何你要离开唯爱, 而选择来到柏爱呢?”
    苏碧曦听见赫克托尔低沉醇厚的声音,一时间有些发怔。
    这是严格意义上, 赫克托尔第一次跟她说话。
    她等待了这么久,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能够足够般配他,来到他的身边。
    她都不敢直视赫克托尔, 视线注视着他西装的第二个扣子,轻轻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紧张, 缓缓说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答案, “我非常感谢索尔蒂先生, 感谢维爱对我的帮助。我之所以选择来到柏爱,是因为我的音乐风格正在慢慢成形。无论是我自己,还是我的老师都认同,相比于维爱,柏爱的整体气质更适合我”她顿了顿,“我相信,我也适合柏爱。”
    这样的答案中规中矩,又无可挑剔。毕竟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小提琴家来说,很多人的音乐风格还未成型,在世界各大交响乐团工作,都有利于他们积累更多的经验,提升他们的技巧及领悟,也是他们在音乐界的一种经历资本。
    柏爱众人一向认为柏爱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交响乐团,对于她这个回答还是认可的。
    只是被苏碧曦看着的赫克托尔,觉得被她直视的地方就好像要着火了一般,喉咙一紧,便对着她点了点头。
    面试主持便示意苏碧曦可以离场了。
    苏碧曦回到家的第二天,便接到了乐团经纪人费力克斯打来的电话,恭喜她已经成功入选,并通知她三日后上午9点来参加乐团的全员排练。
    三天后,苏碧曦早上不到7点半便到了柏爱音乐厅。
    说不定,自己早点到,就可以多一点跟赫克托尔相处的时间了。
    这个时候乐团其他成员还没有到,等她来到乐团休息室路上,发现首席指挥的休息室已经亮起了灯,门也是开着的。
    她站在门外,一眼就看见了正在穿衣镜前还在换领带的赫克托尔,以及他旁边放成一堆的西装和领带,而赫克托尔也从巨大的穿衣镜上看见了她。
    赫克托尔愣了一会儿,随即大步走来,一下便关上了门。
    苏碧曦:……
    仅仅过了十几秒,门便打开了,已经打好领带的赫克托尔面色有些奇异地发红,对着呆呆站在那里的苏碧曦用德语解释道:“很抱歉,我一时换衣服忘了关门。落晚,为了表示我的歉意,请允许我请你用一顿简便的早餐,再带你办理乐团的入职手续。”
    苏碧曦跟他的距离不到一米,而她只有170的身高,在赫克托尔189公分的身高面前,像是直接被囊括在他的气场里。
    她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极淡的男士香水味,仿佛他这个人一般,高贵典雅,又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迷人魅力。
    赫克托尔见她不说话,深怕给她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面露懊恼地继续道歉:“非常抱歉刚才的无礼举动,我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就有人会来乐团……”
    苏碧曦见他懊恼的模样,按捺下自己就要飞扬起来的心跳,用中文低声道:“不是的,您不用道歉,是我打扰了您,还请您不要见怪。”
    赫克托尔闻言便松了口气,也用中文回道:“是我的不对,你不介意就好“他对她笑了笑,”美丽的小姐,能否赏脸,跟你面前这位先生共进早餐呢?”
    他笑起来的时候,男性荷尔蒙不要钱似的往周围辐射,苏碧曦耳根都红了,根本无法拒绝得了他,低头应了一声:“好的,谢谢,赫克托尔先生。”
    柏爱作为世界闻名的交响乐团,为了满足来自世界各地的乐团成员口味,配备了各式各样的餐点以供选择。
    等赫克托尔带她来到乐团餐厅,并体贴地询问了她的喜好,为她点了白粥,煎蛋及小菜后,发现她的脸还是红的,紧张地坐在那里,双手紧紧交握,忍不住笑道:“落晚,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你看,我虽然不是天使,长得也跟恶魔也没有相似的地方吧。你不用这么紧张,放轻松。”
    苏碧曦挣扎地放开了握在一起的手,不好意思道:“您当然可以这么叫我。那个,赫克托尔先生,我是您的粉丝,非常崇拜您,所以见到您,会非常紧张,对不起。”
    赫克托尔见她紧张地都语无伦次起来,鼻尖开始冒汗,再放柔了声音:“落晚,我们都是华国人,你可以叫我祥玮,吉祥如意的祥,美玉之玮。”
    苏碧曦自然知道他的中文名字,只是没想到进团第一天就能直接叫他的名字,毕竟互相称呼名字,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她被自己脑子里的思绪闹得红了脸,不确定地问道:“我,我真的能叫您的名字吗?”
    祥玮见她这么忐忑,心道这真是个害羞的小东西,面上继续柔和地笑道:“当然可以。名字取来不就是让人叫的,不用那么拘谨地用敬语。”
    这时,祥玮给她点的中式早餐由餐厅员工端上来了,那名年轻的服务生看起来跟祥玮非常熟悉,熟稔地打起招呼:“赫克托尔先生,您今天来得可真早,还好华国厨师昨天就把您吩咐的中式早餐都做好了,不然今天可真来不及了。”
    祥玮给自己点的是一份普通的德国吐司,煎蛋以及咖啡,这份昨天就吩咐好的中式早餐是为了谁,就不言而喻了。
    苏碧曦本来就红的脸已经快要烧起来了,结结巴巴地说道:“赫克托尔先生……谢谢您,真是太感谢您了,我其实可以吃欧式早餐的…….”
    “作为一位绅士,为一名女士着想,是应尽的职责” 祥玮一本正经地说着连自己也不信的鬼话,面色严肃道,“何况作为乐团指挥,关心新来的乐团成员,更是应该了。”
    假如柏爱乐团经纪人费力克斯站在这里,听见祥玮这番话,肯定要大呼今天是愚人节。赫克托尔平时对于乐团成员弄错一个音,都恨不得让他们把手上的乐器吞进去,今天竟然会说要主动照顾乐团成员,说出去谁会信?
    祥玮吃着自己的早餐,一边向苏碧曦介绍柏爱的一些情况,一边时而穿插着柏爱众人一些让人捧腹大笑的小笑话,渐渐地让苏碧曦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下来。
    他见苏碧曦还是对他用敬称,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落晚,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吗?朋友至少要叫对方的名字。我的名字是按照辈分来起的,不比你的名字取自’沉沉朱户横金锁,纱窗月影随花过。烛泪欲阑干,落梅生晚寒’,可是?”
    费力克斯作为认识克里斯蒂安赫克托尔超过十年之久的乐团经纪人,又跟赫克托尔私交颇深,自认对于他的秉性了解得再清楚不过。
    只不过今天,平常对于乐团众人毫不留情的赫克托尔,竟然破天荒地据说早上七点就来到了音乐厅,衣着整齐地像是随时都要上场演奏一样。对于连他都听出来的长笛手吹破音,第二小提琴组好几个人少拉了几个音毫无意见,仅仅是停下来,重新排练这一乐章而已。
    费力克斯不禁怀疑,平时十点过后才会出现在乐团,那个把犯错的团员骂得毫不留情的赫克托尔,今天莫非是忘记吃药,还是吃错了药?
    等到一天排练结束后,他看着一向独来独往的赫克托尔竟然主动说要送新来的第二小提琴组首席回去,今天一整天赫克托尔不停趁着休息时间跟苏碧曦主动攀谈,练习时也经常视线交汇,中午还跟她坐在餐厅一起吃饭的情景忽然浮现在费力克斯脑海里。
    万年老光棍,他以为要单身一辈子的克里斯蒂安赫克托尔,原来竟然也枯木逢春呢?
    祥玮可不知道费力克斯已经猜透了自己的心思,他只是得知苏碧曦虽然在柏林有房子,只是因为之前不住在德国,并没有买车,就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家。
    苏碧曦肯定不会拒绝跟他多相处的机会,红着脸答应了。
    当祥玮一路按照苏碧曦说的方向,送她到家时,恍然发现,原来这就是自己在柏林常住的别墅小区,只不过苏碧曦几乎是完全弄不清路,绕了大半个圈子才找到这里。
    他看着苏碧曦看见自己的家,兴奋不已的表情,实在不好把她路痴的事实点明,委婉道:“落晚,没想到你家离我住的地方那么近。正好我每天一个人开车去乐团,路上也很无聊。不如以后我们一起结伴过去,也好路上说说话,你看怎么样?”
    每天都一起上下班…….
    每天都能独处…….
    第一天到柏爱就能有这样的待遇,这日子过的……
    苏碧曦高兴地都不能思考了,顶着一张大红脸,讷讷道:“会不会,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话一说出口,她就想收回去。
    怎么可以这么蠢!
    万一他只是客气一下,顺着自己的话头就真说不用了了?
    自己应该厚着脸皮直接答应了啊!
    还好祥玮实在不看好她的方向感,心里还感慨她好歹今天能找到路,以免她以后每天都迟到的命运,真心打算跟她结伴同行,笑道:“大家都是华国人,又都是同事,哪里会麻烦。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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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小故事女主的名字来自冯延巳的《菩萨蛮》:
    沉沉朱户横金锁,
    纱窗月影随花过。
    烛泪欲阑干,
    落梅生晚寒。
    宝钗横翠凤,
    千里香屏梦。
    云雨已荒凉,
    江南春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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