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牡丹花妖?楼至救了他, 所以他向楼至报恩, 又救了楼至的性命?”
    楼至从浮桥上跌落时姜离看得清楚, 半空中无数的花瓣像云朵一般托住了楼至的身躯, 一直将他缓缓送入悬崖下的谷底。
    十一轻轻摇头:“楼至身有功德金光,此生命格贵重, 他不该如此短命,也不该盛花妖的恩情……”
    姜离诧异:“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为什么,楼至的命数被改变了……而且是祸非福……”
    十一和姜离正说着,镂花的木门又被打开, 那少年迈步而出, 一语不发地往前走。
    楼至楞了一下, 赶紧跟上。
    “恩公, 此地应该也是在岭南境内?怎的不见有水患痕迹……你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那日常岂不是诸多不便……”
    楼至直到踏出庄园才发现此地是在悬崖谷底, 放目望去荒无人烟, 园外只有一条羊肠小径也不知通往何处, “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没有车马吗?”
    两人行了大半日,楼至饥肠辘辘, 连腿脚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他叽叽咕咕说了许多话, 那少年却始终没有回应,只沉默地走在前头, 最后楼至实在受不了,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行!我走不动了!我快要……啊!”
    不知从哪里游出来一条花斑小蛇,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楼至的小腿上狠狠咬了一口。
    少年面色一变,手中的花朵倏忽飞出,花枝犹如利箭一般将那蛇牢牢盯死在地上,然后他飞快地蹲下撩起楼至的裤管,只见楼至的小腿上一个清晰深刻的齿痕正汩汩冒出黑色的污血,而楼至的嘴唇都已经发青了。
    “我……”楼至气息不稳,只能苦笑,“我可真倒霉……”
    少年拔出钉在地上的花朵,用力摘下一片花瓣,不知为什么楼至感觉到自己的恩公身躯猛地一颤,玉白的面孔上闪过一丝痛苦的扭曲,楼至心里一紧,以为少年是忧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他也觉得这样剧烈的蛇毒自己怕是挺不过,又是难过又是感动,他握住少年的手腕,狠狠喘了一口气,“恩公……你救我一命,我怕是来不及报答你了,只希望……”
    人在濒死下的力气格外大,少年被楼至握得一怔,几乎挣脱不开,楼至急急道,“希望你告知我你的名姓,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回报你……”
    说话间楼至的脸色已是惨白如纸,眼前发黑,喘/息的声音就像拉风箱,咝咝作响,可他握着少年的指节却越收越紧,简直有不知少年姓名便死不瞑目的架势。
    “牡丹,”少年低声说,“我叫牡丹。”
    说完他低下头,把摘下来的花瓣压在楼至的伤口上。
    “牡丹……你叫牡丹……”楼至意识涣散,却仍然听清了少年的话,唇畔溢出一丝笑意,“很好的名字……唯有你衬得起……”
    “楼大人,楼大人……”
    七嘴八舌的呼唤在耳边嗡嗡响着,楼至吃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周边围了一圈人,以礼部尚书柳大人为首,都关切地看着他。
    楼至迷茫地眨了眨眼。
    柳大人虽是楼至的顶头上司,但是楼至是楼丞相的独子,又是未来的驸马爷,这样一个人跟着自己出来办差却出了事,柳大人差点急出了心脏病,谁知楼至竟被人平安送回来了,他长长松出一口气,面带喜色:
    “你可算醒了,那么高的悬崖落下去也能安然无事,楼大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楼至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嘶哑:“……牡丹呢?”
    “啊?”柳大人不解,“什么牡丹?”
    “我的恩公……”
    柳大人这才恍然:“楼大人是说送你回来的人吗?我已经安排他在别院住下了,大人不用担心,你还中了蛇毒,不过幸亏救治及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身体有些虚弱,将养两天也就没事了。”
    随行来的太医感叹道:“楼大人中的是五魁蛇毒,又称‘三步杀’,这是岭南第一蛇毒,其毒性之烈,中毒者走不出三步远,至今无药可解,楼大人体质特异,中了五魁蛇毒还能安然无恙,老夫行医几十年只见过此一例……”
    柳大人笑道:“所以说楼大人洪福齐天,自有上苍庇佑……对了楼大人,今日府上有来信,”柳大人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贴着红封的信件,交给了楼至。
    楼至和几个官员各自寒暄了两句,大家也都不打扰他修养,很快就离开了,他拆开家信,楼夫人说了几句家常话,然后告诉他自他离京后,昭阳公主生了重病,昏迷多日不醒,宫中和府里已经暂停准备大婚事宜,这桩婚事说不得要出意外。
    楼至不喜昭阳公主,婚事生变正中下怀,但是也并不希望昭阳公主真出什么事,他让随侍的人取了纸笔,给母亲回了信,便在床上躺不住了,问清恩公住在哪里,他穿戴整齐去拜访。
    楼至没忘记自己昏迷前,那少年说他叫牡丹,寻常男子要是叫了这名字,未免女气又娇气,但是配了这少年,却再合适不过,楼至想着他跟“牡丹”还真是有缘,家里养了那样独一无二的一株花,出门在外还能碰到这阆苑仙葩一样的人。
    月华如水映照着别院,廊前的栏杆下,手持红花的少年正仰头看向空明澄澈的夜空,从楼至的角度看过去,那少年脖颈修长的线条在月色下格外明显,他的侧脸如冰雕玉琢般精美,却又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察觉到院落中进了人,他转头和楼至对上了视线。
    一双比明月更华光璀璨的眼眸里好似沾了露水,饱含着楼至看不懂的情绪,似乎有许多的哀伤挣扎和……歉疚?
    楼至蓦然有种心头被击中的感觉。
    他快走几步,拱着手对少年一揖到底:“多谢恩公再次搭救,楼至感恩不尽!”
    少年侧过身,面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他似乎纠结了许久,讷讷道:“你别叫我恩公。”
    楼至起身微笑道:“好,那我就直呼牡丹名讳可好?”
    牡丹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
    一路上早就领教过这少年有多沉默,楼至仰头看了看天:“牡丹是在赏月景?我陪你一起可好?”
    “不是赏月,”牡丹认真地说,“在看天象。”
    楼至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有些乐:“我两次命在旦夕,都为你所救,牡丹医术非凡可见一斑,却没想到你还精通星相……”
    “不精通。”
    “……”
    楼至从没碰过能把天聊到这么死的人。
    他轻声咳了咳,只得转了个不出错的话题:“你吃过饭了么?”
    牡丹摇了摇头,楼至赶紧说,“我也没吃,我们一起用些晚膳,就在这院子里,边……夜观星象,边吃东西,你觉得好不好?”
    说完楼至也不等牡丹回应,忙让人做了些吃食送上来,就在院中支了张小桌,约牡丹一同坐下。
    楼至给牡丹夹了菜,殷殷地劝他多吃些,牡丹面露好奇,笨拙地拿起筷子,在菜上戳了戳,又低头嗅了下,摇了摇头:“我不吃这个。”
    “那你喜欢吃什么,我让人去做。”楼至柔声问,这少年的言行举止无不充满了孩子气,让他看得有些好笑。
    “露水。”
    楼至不解:“……这个菜该如何做?”
    牡丹向着不远处的花丛努了努嘴:“没有朝露,晚露也可。”
    楼至终于明白了,这个少年要喝花上的露水:
    “……”
    楼至差点忍不住说,虽然你叫牡丹,但着实没必要把自己当成花一样过啊,这花还要施肥呢……但是看少年一脸认真的模样,楼至只得让身边的随侍去采集露水来。
    随侍很快弄了半琉璃杯的露水来,牡丹露出一抹雀跃的笑,这一笑让眼前的天光月色都瞬间黯然失色,楼至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慢了一拍,看着牡丹的眼睛都有点发直。
    许是他的目光过分热切,牡丹疑惑地向他看来,楼至慌忙垂下眼,无意识地往嘴里塞了颗肉丸,嚼也不嚼就往肚子里咽。
    下一刻楼公子两眼一翻,面色涨红,几乎要喘不过来气……那颗丸子堵在他的喉咙,把他给噎住了!
    牡丹霍然起身,来到楼至身后,在他背上猛地一拍,那颗丸子就咕噜噜地滚了出来,楼至呛得眼眶通红,眼泪都流了满脸,无比狼狈,他捂着嘴拼命咳嗽,牡丹顺手把琉璃杯喂到他嘴边,半杯露水全让他喝了下去。
    “咳咳咳咳……抱歉……我失礼了……咳咳咳……”
    楼至世家出身,从未有如此狼狈失仪的时候,一时又羞又恼,用袖子遮着脸,连看都不敢看牡丹。
    牡丹叹了一口气,犹豫半晌后告诫道:
    “今后你要多加小心,路上要注意车马,吃食最好精细些,能吃流食是最好,切忌登高踩低,少于人争执,尤其不可动手……总之,小心活着……”
    要是个旁人讲这样的话,楼至几乎以为对方是在咒他,这话简直是在说,你走路上小心被撞死,吃东西小心被噎死,别到处蹦跶免得被摔死,莫跟人动手,那会被打死……
    可楼至也看出来了,牡丹不知是久居无人山谷还是别的原因,十分不通世事,讲话也有些让人啼笑皆非,但却是没有恶意的,楼至笑道:
    “恩公又救了我一回,这样的恩情楼至怕是报答不清了。”
    牡丹又露出那种似愧疚又似哀伤的表情来,他撇过脸去:“你莫叫我恩公……我不是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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