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成跟在李承泽身后从一间首饰店出来,眼见着李承泽没用其他人,亲手从那个老师傅手里接了个巴掌大的锦盒过来,打开了一条缝看了好一会儿,在他想要凑上去瞧一眼的时候偏偏又“啪”地一声把盒子合上了。
    拿了锦盒出来,李弘成觉着今天的二殿下心情似乎格外……
    亢奋。
    对,这个他才从若若那里学会不久的词此刻用在殿**上特别合适。
    说起来自从范闲回京都之后,李弘成能去见范若若的机会就少了很多,尤其是在范闲察觉了他的小心思之后……
    就差没有在范府大门口立下“李弘成与考拉不得入内”的牌子了。
    李弘成叹了口气,跟上李承泽到一旁的街角凉亭里坐下。
    自然,周围的人已经清干净了。
    左右四下除了谢必安也没有其他人了,李弘成就也不必特地遮遮掩掩,从怀里掏出一个薄薄的册子递给李承泽:“殿下,今日就这么一本,实在是……咳,我也不好一下子弄太多,先前殿下已经看了不少了。您先看着,要是不够……我再想办法。”
    李承泽瞥了一眼那看着平平无奇的封皮,状若淡定地轻咳了一声,不自觉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胸口衣襟里面塞着的锦盒:“到今日就行了,以后……”应该可以不用了……
    李弘成并不知道李承泽要说什么,见他说着说着顿住,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殿下若是真那么……感兴趣,自去流晶河畔不是更方便?何苦还要我这偷偷摸摸……”
    李承泽闻言手上一顿,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瞪了李弘成一眼。
    李弘成缩了缩脖子,脸上却没见多少畏惧,反而带着点儿笑意地伸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是我说错话了说错话了,殿下要是真去了流晶河畔……那有的人那边可不就瞒不住了嘛!”
    自从使团回京之后,京都城不少人都发现二皇子殿下跟那个对他一见钟情的商家女,几乎是一下子变得亲密起来。甚至在这位二皇子殿下并不遮掩地都几乎算是搬到那条小巷里的许宅之后……连对许朝暮可能成为二皇子外室的猜测都少了很多,大家都看出了这位殿下对那看起来只是小门小户的商家女的重视喜爱。
    不少人还在感叹……如果这位商家女许姑娘不能跨过如此巨大悬殊的地位差距成为二皇子妃的话……有这么一个如今已经牵扯了二殿下心神,不知道这“得宠”能持续多久的人存在,未来的二皇子妃……可能不太好过。
    李弘成说了那话之后,李承泽挑了挑眉,笑得意味深长:“弘成。”
    “殿下请说。”
    李承泽的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的那本册子上敲了两下:“这件事……除了必安,只有你一人知道。必安如何自不必说,所以……”
    李弘成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太好的预感,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所以?”
    李承泽突然冲着李弘成笑地咧开了嘴:“所以如果这事朝暮知道了……我就只拿你是问。”
    李弘成保持着一副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好一会儿都没有动弹。
    倒是李承泽,很是被李弘成的这个反应愉悦到了,朗声笑了起来。
    李弘成被笑了也并不恼,只是神色之中又多添了一点儿“幽怨”地看向李承泽:“殿下放心,弘成必定守口如瓶……只是……”
    “嗯?”
    “……只是近来我偶有出入流晶河畔帮殿下寻摸这些……的事,不巧被范闲知道了……”
    所以范闲最近这段时间瞧见李弘成,尤其是抱着考拉想去约范若若的李弘成的时候,脸色尤其地难看,连“老李”都不叫了……
    李承泽是知道李弘成最近去约范若若总是被范闲拦着吃闭门羹的事儿的,此时露出一点儿不太真诚的同情之色后,心情还算不错地开口安慰:“快要开考了,范闲已经忙起来,顾不上太多别的事儿了。过两天你再去范府,应当就能见到人了。”
    “说到春闱……”难得提到了“正事”,李弘成神色一肃:“殿下,范闲担任主考……我们不必担心什么么?”
    “担心什么?”李承泽显得有那么两分漫不经心:“有些事儿,不是你担心了,就能不发生的。”
    “殿下是说……”
    “范闲是什么性子你我已经看过不少了,心中都有些数。”李承泽拿起桌上李弘成捎来的册子,往后一倒背靠着亭子边的柱子:“历年春闱是个什么模样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这次让范闲这么个刺头领事,怕是陛下也早就想好了要用他来做那第一个出头,扰乱这个局面的人了。”
    李弘成听了眉头皱得更紧了:“殿下是说,这次春闱一定会……而且不是范闲的想法,其实……是陛下的用意?”
    “范闲是一定会闹事的,恐怕还不会小了。”李承泽眼中带着笑意,并没有多少担忧显得很是轻松,还有些好奇的玩味:“其实想想……也是挺有意思的不是么?”
    李弘成瞪大眼睛不甚理解地看向李承泽,心中甚至荒谬地猜测起李承泽是不是看多了他偷偷带来的……看傻了?
    “这件事也是对范闲的试探。”李承泽眯着眼睛看向城内深处:“范闲从北齐回来,查到了不少事,怕是陛下心里也是有些想法的。在知道这些,又多少看出些范闲那个桀骜性子之后,对于范闲与我相交瞧着还与他离京之前没有太多不同这件事……自然会多有疑虑的。尽管觉得以范闲的个性多半不会,但多少还会有些怀疑……范闲是不是已经倒向我这边了。”
    李弘成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听李承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了一句:
    “哦,对了,还有之前我让谢必安带人离京去迎使团的时候,要不是特地请费老晚上一天再动身,让有些人可能觉得我派人是去……威胁范闲的,怕是谢必安他们没那么容易出得去。”
    这件事李弘成倒是知道也多少猜到一些了。
    毕竟,当初去跟费介联络搭上话的就是李弘成本人,还借助了范若若的帮助,这才避开了各方,尤其是鉴查院的眼线,跟费介暗中联系上。那时候李承泽特地嘱咐,要让费介晚上一两日再动身去迎使团的用意,李弘成却也是直到范闲安全返京并且对李承泽态度一如往昔,或者瞧着似乎更随意了一些之后……才想明白了的。
    李承泽要搅乱许多人的认知和猜测,彻底搅浑了这本是由范闲而乱起来的一滩浑水。
    范闲大概也是想到了一些的,也算得上是十分配合。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范闲其实是本色发挥……
    总之,这两人虽从未说明却暗中有了默契地,将局势和态度弄得越来越暧昧不明。
    “说起来……”李弘成想了想开口道:“东宫那边昨日邀了范闲,范闲也去了。”
    李承泽笑了笑:“那是自然,范闲对太子的态度也得……”
    李弘成点头表示明白。而且既然李承泽不介意,他也自然是没什么的。
    起初让人以为李承泽会与范闲交恶,而后又令人惊疑地发觉这两人仍然相交甚佳甚至先前以为可能会成为交恶的原因之一的“胁迫”都成了“护送”。可接下来如果再反转一次……
    所以这次反转要落在春闱上了。
    李弘成有些犹豫:“殿下,这次春闱,我们这边的人手……”
    李承泽看了一眼李弘成:“嗯?”
    “……既然范闲必定会闹,那事情闹大必有牵连。我们这边……可要提醒一二?”
    李承泽看着李弘成,眼光之中别有一些意味:“提上一回就成了,上心听话的自然无碍,若是心大的……”
    李弘成心中一动,看了一眼李承泽,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
    等李承泽细细看完那一本李弘成新弄来的册子,将册子丢还给李弘成,然后才带着谢必安回到许宅的时候……
    许朝暮正在厨房煲汤。
    冬虫草炖水鸭汤。
    砂锅里面加了去皮去脂后的水鸭,配上冬虫草,陈皮,枸杞和少量米酒,烧开之后小火慢炖,香浓滋补,最是适宜春季,滋肺补肾,护肝养颜。
    李承泽过来的时候,这汤已经炖了一个多时辰,快要可以出锅了。
    许朝暮正手里拿了块湿布要去揭开盖子,察觉到有人进来也没有转身,等砂锅的盖子刚掀开,热气扑面而来的时候,她就被人从身后搂住了。
    李承泽双手搂在她的腰间,将人往后拉了一拉紧贴在自己身前,闭上眼低下头埋在她的颈间深吸了一口气,勾着嘴角又抬头蹭了蹭,鼻尖在她的脖颈间磨蹭了一下:“……好香……”
    许朝暮抿了抿唇,另一只手拿着汤勺伸到砂锅里搅了一下:“嗯……快要可以吃了。”
    李承泽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许朝暮的侧脸,笑得格外愉悦:“嗯,快可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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