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睡熟了。
    庄凡叹口气,给观音接着写信,洋洋洒洒地写了几大张纸,满篇都在讲一件事,“好想你,你何时来?”
    写到最后,庄凡低头,把贴身带着的荷包从领口拿出来,手指伸进去,摸出那颗尤带体温的琉璃心,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放在手心摩挲半晌,叹口气,又重新放回去。
    想了想,到底还是在信得末尾写上“甚爱你”三个字,等到笔墨干了,这才整整齐齐地叠成方胜,放在信封中封好。
    写完信,庄凡也没回大帐篷去睡,自己在小帐篷中,搂着观音那日盖得小被子,独自躺了一宿,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直到后半夜,才半梦半醒的睡着。
    第二天一早,悟忧就跑到爹爹的帐篷里来,钻进庄凡的被窝告状:“师兄们和哥哥打架,我可乖,我都没和他们一块儿闹!”
    庄凡笑得哈哈的,亲了小儿子的小胖脸一记,道:“我们悟忧可是个好宝宝,不跟他们胡混!”
    又问:“昨天见着哥哥开心不开心?晚上睡得好不好?”
    悟忧把嘴巴一噘,抱怨道:“哥哥特别烦!”
    晚上不仅把他抱得紧紧地,还非要拉着他说悄悄话,也不知怎么起的心思,说是要把自己的名字也改了,又不知要改成什么好,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久,最后他实在撑不住,先睡着了,梦里他哥还在那里悟来悟去悟个没完。
    还不待庄凡问怎么了,只听得木吒在帐篷外面扯脖子喊:“哪吒,哪吒你跑哪里去啦?哪吒!快到哥哥这里来呀!”
    悟忧懊恼地一捂耳朵,往庄凡怀里一钻,装死。
    倒把庄凡笑得不行,他拍拍悟忧,道:“要不要再睡会儿?爹爹去做饭!”
    悟忧想了想,还是吭哧吭哧爬起来,皱着小眉头哀怨地叹口气,认命地道:“算了,我出去吧,要不然,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保准会被二哥念死!”
    庄凡带着悟忧出了帐篷,见孩子们都起来了,正在洗漱,虽然都抱怨木吒太吵叫他们没睡好,但还是很有精神地在打闹,他就没太担心,随他们自己闹去。
    早上木吒跟着唐僧师徒吃了饭,庄凡把信交给他,又问,“不知你菩提师叔给毛毛取个什么大名儿?”
    木吒嘴里塞得都是包子,闻言唔哩唔噜地道:“取名这一环节,我倒是赶上了,小师弟如今叫个庄悟似,菩提师叔说,想叫小师弟彻悟人有相似,又有不同之意,以后能做个独一无二的自己。”
    庄凡听了,点点头,在心里慨叹一声,每个小孩子长大的时候,在心底里都有一个英雄,有一个无所不能、十分厉害的偶像,他们也忍不住会去模仿、学习,但最终,孩子们终究要做回自己。
    虽是执念分,身,庄凡也期盼着毛毛能健康地成长为独立的个体,而不是悟空亦步亦趋的影子。
    悟空听了,若有所思,也问了木吒几句拜师宴上的事儿,他虽两次拜师,却都安安静静,没什么仪式,虽然心中未必羡慕,脸上却显露出向往之色。
    庄凡见了,摸摸猴子脑门儿,道:“等取完经之后,师父也办个收徒宴,把咱们的亲朋故交都邀请来,你的好朋友们也都叫着,到时候,你带着头儿,师父把你们师兄弟几个,也正式地介绍给大家,如何?”
    猴子笑嘻嘻地道:“好是好,只是师父岂不是要大出血,表礼一气就要送出去好几份。”
    木吒把嘴里东西咽了,道:“唉,你还惦记那点儿表礼,那都是自己人的东西,好比左手放右手,有什么意思。你是没瞧见,菩提师叔那灵台山去了多少人,哪个能空手去啊!”
    他伸出手来,掰着手指头数道:“灵山那一窝子就不必说了,能去的都去了,只是他们到底人多,便是等级不够,都进不去门,只丢了礼物在门口就走了。又有南极仙翁,四海神龙,赵公明……”
    木吒罗里吧嗦念了好些人名儿,听得庄凡眼晕,好在他说了半天,终于说完了,一拍手道:“啊,对了,就连镇元大仙也到场了哩!”
    庄凡一愣,道:“他一个人去的?”镇元粘红叶那个架势,他看着眼睛都疼,怎么竟自己出门了?
    木吒吃饱了,专心说话,道:“可不是,许久不见,镇元大仙春风满面的,说自己老来得女,忙得很。言谈中,三句不离他闺女,我瞧着,若不是孩子太小,只怕镇元大仙今日肯定要带着去灵台山的。”
    庄凡道:“你走时他可还在?”
    木吒摇头,道:“他走的比我早多了,就去送了个礼,跟几个熟人打了招呼,我瞧着,没多久就心急火燎的走了。”
    庄凡这才放心,寻摸着估摸是红叶又嫌镇元烦,刚好有个机会,这才把他撵了去赴宴。
    到底人家小两口的事,又离得远了,庄凡问了两句就丢开手,不再理会。
    吃过饭,木吒十分新奇地跟在悟忧身后,看他弟弟刷碗,都把悟忧看毛了,忍不住拿水泼他,道:“快走快走!要不等会儿我打碎了碗,就叫你赔银子!”
    木吒笑嘻嘻地道:“我弟弟可真能干!哥哥就看看,不说话!放心,随便打,碎了哥哥有的是钱,哥哥给你买去!”
    悟忧听得翻了个白眼儿,掉过头去,留给木吒一个胖嘟嘟的小背影,不再理他,专心吭哧吭哧刷碗。
    木吒见此番他来,弟弟脸上表情生动了很多,不再像从前一样,跟个小木头人儿似的,也会生气了嗔怒,高兴了大笑,委屈了还会扁扁嘴,如今又会翻人白眼儿了,不由得心里开心,对着哪吒小胖屁股轻轻那么一戳。
    正巧哪吒探身去捡大木盆那头的脏碗,木吒一个使力,三太子吧唧,脸冲下,就扣在装着脏碗又满是水的大木盆里了!
    木吒见势不妙,从背后一把把哪吒薅起来,转身急匆匆升上半空,腾云驾雾地就跑了,一边跑一边大喊:“金蝉师伯,我回南海啦!再见!”
    悟忧岂肯放过他,一个化身,脚踏风火轮,手里拿着混天绫,就追了上去。
    小哥俩在空中打了一架,到底木吒让着弟弟,灰溜溜跑了。
    悟忧气哼哼回来,继续刷碗,庄凡担心他穿湿衣服感冒,走过去一瞧,却一点儿水渍也没有,想是打架的时候便熏干了,这才放下心来。
    不多时,师徒几个收拾好了东西,便又接着赶路。
    木吒回了紫竹林,跑得气喘吁吁地,好在他到了门口,一问蹲在花盆里的赵五,得知师父还没回来,这才放了心。
    把庄凡给师父的信放在师父书房的案头,把红孩儿转交的包袱给了小师妹铁扇,又仔细地转述了庄凡的话,见铁扇点头应了,果然又从信封儿里摸出一个杏叶大小的扇子来,这才放了心。
    木吒见铁扇把扇子收了,便道:“幸不负所托!”
    铁扇道:“多谢师兄了,为我母子辛苦一趟。”
    木吒笑嘻嘻地道:“这也值当谢,本也不是为你,是金蝉师伯找师父有事,顺带脚儿的事儿。对了,金蝉师伯说,红孩儿如今跟着他师父和镇元大仙,在一个凡间小城落脚,红孩儿也去私塾读书了,你若是有时间,可以去看看他,便是不能下山,给红孩儿写写信总是成的,家里有仙鹤,一个镇日里无事,养得溜溜肥,你也叫他们出去跑一跑,飞一飞!”
    铁扇听了,忍不住红了眼眶,心中很是感激,只是女孩儿家,到底矜持些,面上未曾显露,又谢过了木吒,拿着那包袱回屋细看去了。
    木吒见家里无事,一切风平浪静,便也去门口守着,跟赵五一起看大门,等师父回来。
    赵五如今灵巧了些,如在花盆里,便幻做一架小小的葡萄藤,装个盆景的样子,只是既不能言,也不能语,放他在门口,毫无意义,只是叫赵五看看景色,排遣寂寞罢了。
    正巧木吒是个话痨,师弟也不能回嘴,他便拉着赵五,叽里呱啦说个没完。
    两人一说一听,木吒吐沫横飞,赵五枝叶摇摆,倒也和谐,正说得起劲儿,就见观音腾云驾雾,带着大黑回来了。
    木吒瞧见师父就是一愣,等人到了近前,这才问道:“师父,你早上骑过去的金毛犼呢?送给菩提师叔当贺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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