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唐亦在整理会议资料的间隙瞥了她一眼。
    她那一眼,似乎是在说“你喝了假酒吗在说写什么异想天开的话?”
    “知道你在深度挖掘这一方面是我们组最强的,你倒也不必谦虚。”
    郑书意:“……”
    倒也没有谦虚。
    我怎么就不能是一个靠脸吃饭的人了?
    ——
    “主编怎么说啊?”
    下午金融中心有一个高峰论坛,公司安排郑书意和孔楠一起过去,路上,两人的话题自然围绕着许雨灵的事儿。
    孔楠看郑书意脸色不错,知道这事儿她应该没有吃亏,“应该给了处理吧?”
    “能有什么处理?”郑书意拿着小镜子补妆,有一句没一句地说,“唐主编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难不成还能让许雨灵在国旗下检讨啊?”
    “啧……”
    孔楠做了个呕吐的动作,“以前我还是学生的时候参加校园新闻社就出现过这种情况,那个人到现在还是电视台的当家记者呢,混得风生水起。我们拿这种人没办法的,卑鄙是小人的通行证。”
    郑书意虽然没再接话,却用力地按着粉扑。
    她记仇,没办法轻易咽下这一口气。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到达目的地,正在靠边停车。
    郑书意坐在右边,先一步下车,孔楠坐在里面,正拿着包弯腰要出去呢,外面的郑书意突然又一股脑挤了进来把她往里面一推,然后关上了车门。
    “你干嘛?!”孔楠差点就四仰八叉地倒在车里了,半个身体靠在座椅上,惊恐地看着郑书意,“外面的地烫脚吗?”
    “嘘!”郑书意跟她比了个“闭嘴”的动作,坐着喘了口气。
    见鬼,她刚刚居然看见岳星洲了。
    在这里看见岳星洲没什么,毕竟是他上班的地方。
    但他居然从一辆奔驰的驾驶座上下来的。
    这么快就连新车都换了???
    一瞬间,郑书意感觉自己头上都在冒烟。
    换做平时,她倒是不怕撞见岳星洲。
    只是此情此景,岳星洲开着奔驰,而她坐着出租车,过分地人间真实。
    见郑书意不说话,孔楠自己把脑袋探出去一小截,目光往前面一转,正正好也看见了岳星洲。
    他绕到后备箱,搬了个什么东西出来,随后才离开。
    孔楠眨眨眼睛:“那不是你男朋友吗?”
    “……”
    “我小心求证大胆猜测一下,你们分手了?”
    “……”
    “而且是你被甩了。”
    “……”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不止是被甩了,而且还被绿了。”
    “……”
    “好,看来对方新女友还是个有钱人,这不新车都换上了。”
    郑书意叹了口气,看着岳星洲越走越远,才松了口气,整个肩膀都垮了,要死不活地看着孔楠。
    “其实你不必猜得这么准。”
    孔楠对自己分析的结果正确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还有些得意:“在当前的背景下搜集信息,并全面理解,我要是连这点敏锐度都没有,就新闻工作者失格了好吧?”
    郑书意:“……”
    直到岳星洲进了一家咖啡厅,郑书意才打开车门走下来,孔楠紧随其后。
    “哎呀,其实也还好。”孔楠见郑书意走那么快,便小跑两步追上去,还不忘回头看了眼停在路边那辆奔驰,“奔驰c而已,也就三十多万吧,算不上多好的车,真的有钱人都看不上的,而且咱们努努力也不是买不起的。”
    这么一说——郑书意也回头看那辆车,脑海里却出现了时宴的身影。
    自己一会儿劳斯莱斯一会儿宾利换着坐,却给外甥女买三十多万的奔驰。
    这男人不仅抠抠搜搜的,还俗。
    想到时宴,郑书意摸着空荡荡的耳垂,若有所思。
    ——
    傍晚时分,江城cbd第一波下班高峰期来临,行人匆匆,车辆秩序井然。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缓缓汇入车流。
    时宴坐在后排,摘下眼镜,闭眼揉了揉眉骨,手边放着一份会议纪要。
    睁眼的瞬间,他似乎看见旁边车座上有一个小小的晃眼的东西。
    他戴上眼镜,仔细一看,是一枚珍珠耳环。
    时宴将它捏了起来,正思忖着这是谁落下的东西,前排陈盛的手机就响了。
    他接通后,“嗯”了两下,犹豫片刻,然后转身,将手机递了过来。
    “时总,《财经周刊》的郑书意记者找您。”
    时宴垂眼,合掌将耳环握于手心,另一只手接过了陈盛的手机。
    他平静地应了一声,那边立刻接了话。
    叫了声“时总”,尾音下扬,听起来竟然带着一丝慌张。
    “我好像把耳环落在您车上了,请问您有看见吗?就是一枚珍珠耳环。”
    时宴重新松开了掌心。
    夜幕即将降临,天色由昏黄转为暗沉的深蓝,车里只开着驾驶座的探照灯,余光透到后排,照得那枚珍珠在他掌心里盈盈泽润。
    “没看见。”
    “……”郑书意顿了一下,接着说,“能不能麻烦您再看看?这枚耳环对我真的很重要。”
    “有多重要?”
    “……”郑书意再次顿了一下。
    这是重点吗?
    算了。
    “它是……我外婆给我妈妈的,我妈妈又给了我。”
    电话对面无声。
    郑书意哽咽了一下:“它是我们家的传家宝。”
    对面依然无人应答。
    郑书意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它……是我的嫁妆,未来要在婚礼上带着它出嫁的,一看见它我就会想到我外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这一段表演,含情带意,楚楚可怜。
    电话里默了片刻,时宴平日里清冷的声音带了点喑哑。
    “嗯,现在看见了。”
    郑书意眯眼笑了,浑身舒展,脚尖碾着地面转了半圈。
    利用耳环获取见面机会,计划通。
    “那……”
    郑书意话不说完,等着看时宴的态度。
    对面声音平静响起。
    “你的嫁妆是塑料制品。”
    郑书意:“……”
    第八章
    马尔克斯还说过,我们趋行在人生这个亘古的旅途,就是要在坎坷中奔跑,在挫折里涅槃。
    所以郑书意决定在此刻的尴尬中浴火重生。
    塑料怎么了?
    它改变了人类的日常生活,成为最伟大的发明,又一度因为环境污染成为最糟糕的发明,是当代枭雄,你看不起吗?
    “我家祖上穷,当时生活苦,种地的,没见过什么世面。”
    郑书意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包含情绪,但人不在时宴面前,所以脸上毫无波澜。
    “虽然它是塑料制品,但在当时已经是我家最珍贵的东西了。”
    “我外婆拿丝巾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了好多年,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带。”
    “毕竟是塑料制品,容易坏。”
    “不是重要时刻我也不会戴的。”
    每说完一句,电话那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郑书意倚在沙发上,耳边安静得连身旁加湿器出气的声音都能听见。
    时钟秒针动了三下,电话里再响起的是陈盛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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