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戏了。
    就在郑书意准备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下,然后打道回府时,前方的人突然说:“那你过来。”
    郑书意愣怔片刻,时宴已经转身走向电梯。
    她没忍住,对着时宴的背影露出得逞的笑,随即小跑着追了上去。
    一路上,时宴没有说话。
    郑书意也识趣地没有出声,小心翼翼地维持这份薄冰般的平衡。
    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己在无理取闹,但就是不知道身旁这人到底是真落了套路还是逗她玩。
    这会儿要是多说几句,说不定这份平衡就被打破了。
    电梯到达,时宴径直走出去。
    这一层顶复,只他一户,四处安静,没有他人,显得两人一轻一重的脚步声特别明显。
    时宴按了指纹后,门自动推开。
    一路畅通无阻,时宴大步流星,没有在任何地方停留目光,直接走到客厅的一张桌前,回头看着郑书意,食指却曲起,在桌上敲了两下。
    “坐这儿,改。”
    “……”
    郑书意瞬间觉得有些无语。
    还真以为我来是改稿子的啊?
    她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坐下来。
    趁着开机的时候,郑书意偷瞪着时宴。
    他把郑书意安排后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接了个电话,一边低语,一边脱了外套,走到一排深色橱柜前,随手拿出一只杯子。
    转身的那一瞬间,郑书意立刻变脸,眼里露出娇羞的模样。
    可惜时宴根本没看她。
    他一手持手机,一只手拿着杯子,朝酒柜走去。
    郑书意:“……”
    似乎每个男人回到了自己家里,再服帖的白衬衫都会凌乱。
    郑书意不知道时宴什么时候解了颗扣子,前襟几分松弛,顺延到腰线,便被笔挺的西装裤收住,一双腿在这偌大的屋子里十分有存在感。
    他随手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拎起醒酒器,一边倒酒,一边挂了电话。
    端起杯子的那一刻,他回头,看向郑书意,“要喝水吗?”
    由于他刚才的一系列行为太闲散,郑书意一度以为他忘了自己的存在。
    这会儿被他突然一问,郑书意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我想喝你喝的那个。”
    “这是酒。”
    郑书意瞳孔黑亮,眼型精致,灵动含情,所以她一直很会利用自己的眼神优势。
    她点点头,抬眼看着时宴的眼睛:“我知道。”
    时宴没再说什么,给她倒了一杯。
    酒杯搁到面前时,和桌面撞出了清脆的响声。
    郑书意在这响声里浅浅笑了一下。
    然而笑意还没蔓延开,时宴却走开了。
    郑书意无言叨叨两句,端起来喝了一口。
    这酒度数并不低,郑书意是知道的。
    但她更清楚自己的酒量。
    非常智能化,可根据她自己的需求做出调整——可千杯不醉,也可一沾就倒。
    稿子已经打开了,郑书意不得不开始干正事儿。
    而时宴则坐到了窗边,开一盏落地灯,松懈地靠进背椅,整个人沉进了这夜色中。
    几分钟后,手机铃声打破了这安静。
    时宴声音不大,但郑书意却听得很清楚。
    他接起来,另一只手还在翻着一本书,语气随意:“不用了。”
    打电话过来的是秦时月。
    她有个朋友前段时间去匈牙利,她便专门拜托人家那边拍卖会上得了两瓶百年贵腐带回来。
    这会儿人刚下飞机没多久,秦时月就取了货,眼巴巴地望着给时宴送过来讨他欢心。
    “怎么?”
    秦时月问了句。
    时宴抬头,视线所及之处,落地窗的玻璃映着郑书意的身影。
    他其实可以清晰地看见,郑书意没看电脑,在看他。
    “不方便。”
    时宴的语气轻松,听着绝不是公事上的“不方便”。
    秦时月眨了眨眼睛,试探地问:“怎么啦,金屋藏娇呀?”
    “工作的事情。”时宴收回视线,看着杯子里的酒,“还有其他事?”
    这句话,就是变相的逐客令了。
    “那你什么时候忙完啊,我给你送过来。”
    “不用。”
    说完便挂了电话。
    秦时月听着耳机里的嘟嘟声,愣怔了好一会儿。
    窗外华灯初上,夜幕下的车水马龙犹如一幅动态的画。
    室内静谧,灯光温柔,两人都安安静静的,唯有轻柔的键盘声时时响起。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的人细细软软的声音传来:“时总,我改好了,您来看看?”
    时宴起身的动作慢了一拍,刚刚回头,郑书意就抱着电脑朝她走来。
    明明是一双长腿,细跟高跟鞋挑着成熟的曲线,人却笑得人畜无害。
    时宴没吭声,郑书意便半蹲在他身旁,把电脑用双手端到他面前。
    时宴单手捞过电脑,放在身侧的小桌台上,手指划着触摸屏。
    看稿子的时候,他余光一瞥,发现郑书意也没站起来,还蹲在那里,半歪着脑袋看着他。
    这个视角看过去,像是把下巴搁在了他腿上。
    时宴眼皮跳了一下,“金屋藏娇”四个字莫名跳进他脑海。
    这篇新闻稿有三千多字,时宴浏览下来,只花了三分钟。
    墙上时针指向八点,天色已经全黑。
    时宴余光中,看见窗外黑云层层,似乎是要下雨。
    或许是天要留人吧。
    “怎么样?”
    郑书意期待地看着他。
    “太啰嗦。”
    说话的同时,时宴把电脑递还给她。
    郑书意:“……”
    行吧。
    郑书意拿着电话坐回去,又开始改起来。
    这回她是真的较上劲儿了。
    怎么就那么多要求,怎么就这么跟她过不去了。
    那边在奋笔疾书,时宴却将腿搁在了置腿凳上,沐在灯光下,闭着眼睛小憩。
    绿植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晃动,键盘敲击声充盈着整个空间,时而急促,时而停顿。
    像和风声合奏,莫名的和谐。
    时宴这一闭眼就是半个多小时,直到郑书意再次拿着电脑过来。
    时宴睁眼时,先看了眼腕表。
    “精简了许多。”郑书意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时宴指着其中一处说:“我说的这段话,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时宴掀了掀眼皮:“自己想。”
    “……”
    “不然我直接帮你写?”
    “……”
    花了半个多小时去琢磨那句话的同时,郑书意不知不觉把手边的酒喝完了。
    当她再次拿着电脑去找时宴的时候,不觉绯红已经爬上双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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