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即便已是深夜,抚城的街道依然火树星桥,不少人冒着冷风也不愿早早归家。
    而陈盛知道时宴今天喝了不少酒,刻意提醒司机开慢点。
    “不用。”
    时宴坐在后排,低头看手机,随口道,“正常速度就行。”
    说完,他拨通了郑书意的电话。
    “在干什么?”
    电话那头有些吵闹,传来郑书意不甚耐烦的声音。
    “我在逍遥快活!”
    时宴看了眼手机屏幕,再次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在逍遥快活!”
    随即,郑书意挂了电话。
    ――路边烧烤店,路子摆在门口,孜然一撒,大火一烤,香味刺激着最原始的味蕾,确实挺逍遥。
    但郑书意没想过会在室外待这么久,穿着铅笔裙,一双小腿暴露在风里可就不那么快活了。
    “多加点辣椒。”郑书意伸出手,一边借着炉火取暖,一边指指点点,“别别别,不要葱!”
    她撑到快十一点,没等到时宴的回应,又饿得肚子直叫,这才反应过来,她干嘛眼巴巴地像个弃妇一样等着时宴。
    于是一个翻身起来,套了件外套就出来觅食。
    许是她运气好,走出酒店没几步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香。
    寻着香味找来,竟是一家生意极好的烧烤摊。
    听见火炉的声音和四周的喧哗,郑书意食指大动,当即便走不动路了。
    只是她在这儿等烧烤的时候,里面一桌喝酒划拳的男人频频看了她好几眼。
    夜半三更,酒意上头,几个人一撺掇,就有人真的上头了。
    郑书意在那儿好好站着,就有个穿着单衣的男人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有事?”
    郑书意回头看他一眼。
    男人一脸横肉,手上还纹着看起来很吓人的图案,人一笑,肉挤得眼睛都看不见。
    “美女一个人啊?”
    郑书意没理他,往旁边靠了靠。
    “一起啊。”男人拉了拉她的袖子,“大冷天的,一起喝一杯暖暖呗。”
    “不用了谢谢。”
    郑书意拍开他的手,继续往旁边靠。
    却不想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桌另外两个男人也走了过来,堵住了郑书意的退路。
    周身是连呛人的烟味都遮盖不住的酒气,被火一熏,莫名让人恶心。
    “美女一个人出来玩儿啊?”
    “给哥哥个面子呗,一起吃宵夜,叫个朋友。”
    “对啊,这不还早嘛,吃了一起去唱歌。”
    这几个人大概是地痞混混一类的角色,烧烤店老板看了两眼,想劝说几句,又怕大晚上得闹事,最终还是算了,只好赶快把郑书意的烧烤打包好。
    “姑娘,你的东西好了。”
    郑书意懒得理这群人,拿上外带盒就走。
    却被团团围住。
    “别走啊,说了一起交个朋友,先坐下啊。”
    有人直接去拿她手里的东西,郑书意侧身一躲,火气上来了。
    “你们――”
    “滚开。”
    郑书意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
    刚才那声音……
    她回过头,时宴就站在店外半米远的地方。
    灯光随着不稳的电频倏忽闪烁,照得时宴双眼时而凛冽,时而晦暗。
    像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围在郑书意身边的人自然就退开了。
    郑书意还愣在那里,时宴垂眸看了一眼她紧紧抓着的外带盒,难以言喻地皱了皱眉,拉着她就走。
    走出去几步,那几个男人才反应过来。
    “你他妈谁啊――”
    时宴侧头,目光扫过来,出声那人便自动闭了嘴,甚至还有些后怕地退了两步。
    不需要说话,来自不同阶层的压制感便催化了油然而生的畏惧感。
    ——
    一路无话。
    郑书意被时宴紧紧拽着。
    他腿长步子大,似乎也没管郑书意是不是跟得上,只管大步朝酒店走。
    郑书意一路踉踉跄跄地,火气也上来了。
    把她叫来抚城,却又丢下她不管,连个面儿都不露,发消息等了半天也只回个“在忙”。
    这会儿突然出现,一脸死人样儿地拖着她走,还一句话都不说,郑书意越想越气。
    直到进了电梯,郑书意挣开时宴的手,揉着自己的手腕,不满地说:“你干嘛呀!”
    时宴低头看她,语气比外面的风还冷。
    “你大晚上的一个人出门干什么?”
    “我出门找吃的啊。”
    郑书意把烧烤盒往他面前晃了一下,“这都不行吗?”
    时宴:“找吃的需要穿成这样?”
    郑书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除了裙子短了一点,哪儿哪儿都很好看啊。
    “我穿什么样了?不好看吗?你连这都管?”
    她生起气来,声音像小机关枪似的,听在耳里,像猫爪似的挠人。
    “是好看。”时宴冷着脸打量郑书意,却勾了勾唇角,声音骤然沉哑,“自己有多招人不知道吗?晚上穿这样出去给谁找麻烦呢?”
    郑书意没接话,抬头望着时宴。
    沉默片刻后,她眼里有狡黠笑意。
    “你是夸我还是骂我呢?”她笑着问道,“那我,招到你了吗?”
    时宴嘴角抿紧,盯着她看了很久。
    久到郑书意闻到了他身上隐隐的酒气。
    很奇怪,同样的酒精散发的气味,这一刻,郑书意却不觉得难闻。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原因,郑书意觉得,时宴那隐在镜片后的双眼有倏忽的光亮闪烁。
    像平静海面下翻涌的暗潮。
    电梯门缓缓合上,似乎将除了两人以外的世界也隔绝在外面。
    有什么难以名状的东西,在这间电梯里涌动。
    郑书意的心跳突然便得很重。
    她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时宴的胸膛。
    “你想好了再回答哦。”
    突然,食指被温热的手摁住,紧接着,整个手掌都被时宴按在了他的胸前。
    时宴的目光慢条斯理地逡巡在郑书意脸上,扫过她鼻尖一下的位置。
    因为仄逼的空间密不透风,更显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微乎其微。
    在郑书意眼里,时宴的脸越来越近,直到带着酒气的呼吸拂到她唇边。
    “感受一下不就知道了?”
    说完,他微偏头,让两人唇间的距离消失。
    电梯里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被抽尽。
    稀薄得让人缺氧。
    ――即便他只是浅尝即止,含了含她的唇瓣。
    像逗弄一样,并不攻城略地,那股濡湿的触感勾勒了一圈唇齿之间,便稍纵即逝。
    他抬头,眼睛黑得像深渊。
    然后按着郑书意的手,低声问:“你觉得呢?”
    意识还没回笼,只能抓住最浅表的感受。
    郑书意没感觉到他的心脏是否狂跳。
    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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