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麦考夫·福尔摩斯这么说道, 尔后他脱下了大衣, 换上拖鞋, 踱步来到客厅, 坐到了林蒙对面的沙发上:“莉莉,你选择向我坦诚你的诉求,这很好——”
    他顿住了。
    因为原先还一副打滚撒泼姿态的熊孩子二号,因为他的话,先是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显现了不加掩饰的怒气,尽管下一瞬间那种尖锐的攻击性便掩下,可她接着整个人都变得极度冷静, 这像一盆冷水泼向了他, 麦考夫·福尔摩斯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她并不是他认为的,只是在小打小闹。
    林蒙不知不觉间,已经将烟掐灭, 她上身前倾, 逼视着终于收起那副超然姿态的麦考夫·福尔摩斯:“我说过了吧, 我想和你进行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我愿意向你敞开心扉, 也希望你能够端正一下你对待我的态度, 哪怕只是稍微地。当然了,我很清楚让你做出改变,我得先拿出自我的证明, 否则等我再去总部上班时, 我不仅得给中央银行修补他们那笑话一般的安保系统, 还得在明年年中和刘易斯·梅森合作。”
    麦考夫·福尔摩斯的假面出现了裂缝。
    林蒙的情绪又回来了,她嫌弃道:“认真的吗,麦考夫。我承认麦科尔教授值得尊敬,可刘易斯·梅森?创造性与进取心就如同他的头发一样,早就离开了他那顽固不化的脑袋。让我和他合作?我宁愿去教一只猴子懂得三位数以内的加减法。”
    麦科尔教授是林蒙的工程学博士生导师,而刘易斯·梅森他在计算机学上,被大众认为很有建树,他目前还是国防部的首席科学顾问。
    在上次白厅宴会上,刘易斯·梅森就有出席。虽说当时出席的科学家也不是个个都名副其实,可刘易斯·梅森即便名副其实,也中庸到林蒙无话可说。
    麦考夫·福尔摩斯却从她的抱怨中,想了更多:“莉莉,你做了什么。”
    “你看,这就是为什么我对你又爱又恨。当初我就是因为你超凡的头脑,才情愿被阿尔弗雷德领进军情六处的,我也超喜欢和你玩的,但显然你有太多的顾虑啊,枷锁啊,或者说能够让你情愿伪装自己不是异类的东西,我却没有,这就造成我们之间关系的错轨。更令我不开心的,是我同时清楚地明白你并没有必须满足我的义务。也就是说我理智上能够接受,可情感上却不能。”林蒙剖析着自己,倒也没忘回答麦考夫·福尔摩斯的问题:“至于我做了什么?刘易斯·梅森和他背后的人,认为我不该分一杯羹,他们要自己拿下那个项目。”
    能让麦考夫·福尔摩斯那么上心的项目,自然非同小可,那关系到大英在未来十年,乃至二十年在国防上能够立于最大的不败之地。
    麦考夫·福尔摩斯愠怒道:“莉莉!”
    林蒙不以为然:“哦,你现在的愠怒就很真。”
    “你不能如此任性。”麦考夫·福尔摩斯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比较重,他缓和了下,姿态也重新变得不急不躁起来:“你不是已将那个项目视作了你的囊中之物?”
    林蒙往后坐进沙发,双手也放上了两边的扶手,现在是她在掌握主动权了:“没错,在梅森将它搞砸后,我会以救世主的姿态闪亮登场的。”
    麦考夫·福尔摩斯更头疼了,从容的姿态却做得很足:“如果和我对着干,能够让你认为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话——”
    “啧。”林蒙啧一个教科书级别的啧。
    麦考夫·福尔摩斯:“……”
    “我不是在你商量,我是在告诉你已成定局的事。”林蒙接着撇了撇嘴:“政治?呵。你得承认麦考夫,这世上庸人太多。虽说有时候我还会小小羡慕他们一下,你说他们怎么就那么容易就得到快乐呢。”
    该怎么说呢。
    刘易斯·梅森和他背后的政治人物们,何尝不清楚如果林蒙加入的话,那他们将事半功倍,可那样的话,他们自己的利益却被触犯了,这不是他们可以容忍的。不是什么人都像是麦考夫·福尔摩斯,他是将国家利益远远放在了个人名利之上。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林蒙才能在背后一操纵一个准,推动着事态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而就目前而言,麦考夫·福尔摩斯所拥有的政治力量,还无法很好地扭转事态。
    麦考夫·福尔摩斯跟着沉默了,他连假笑都没给林蒙一个。
    林蒙轻哼了一声:“你现在连敷衍我,都不愿意敷衍了吗?哎呀,别那么任性嘛,麦考夫。”
    麦考夫·福尔摩斯:“…………”
    林蒙眨了眨眼,“唔——圣诞快乐?”好像她那么一说,他就会消气一样。
    麦考夫·福尔摩斯被气笑了,他决定不和熊孩子一般见识,去到厨房从冰箱中拿了两个布丁出来,都放在了自己面前,之后终于再次露出了假笑:“我从没有在圣诞节这天觉得快乐过,或许莉莉你可以为我分享一下你快乐的经验。”
    林蒙:“……”
    说得好像她真有快乐圣诞节的经验一样。
    不不,她这辈子是没有啦,但从前还是有过的。
    这么一说,显得更悲哀了是怎么一回事。
    林蒙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所以我们达成了共识?”
    麦考夫·福尔摩斯看了她一眼,刻意用那种惹人叛逆的超然语气道:“你的确是个贪心的小女孩,是不是?”
    林蒙告诉自己要冷静再冷静,最终她冷静地说道:“至少我不贪吃。”
    麦考夫·福尔摩斯往后出外勤任务的可能微乎其微,他现在更多地围着白厅转,就这半年来,裁缝已经两次重新为他量体裁衣了。这和他易胖,并且嗜甜也有一定的关系。
    麦考夫·福尔摩斯:“……”
    甜品是他仅有的安慰品,而造成这种局面都怪谁啊。
    麦考夫·福尔摩斯觉得自己操碎的心,还不如喂给狗,但他没想到打击还没完——
    林蒙得到了一个外勤任务。
    她一路火花带闪电地闯进英格兰银行的地下金库,被高高地举起,可没有被轻轻地放下。她这么肆意妄为,必须得付出代价,然后在一群政治人物的运作下(麦考夫·福尔摩斯给他们打上了“金鱼中的金鱼”的标签,以后一有机会就不想再看到他们),她就不得不暂时远离权力中心,去给出外勤的mi6特工提供技术支援。
    当然了,为了欲盖弥彰,他们为林蒙选择的不是一般的外勤任务。
    在外面有那么个跨国性质的犯罪组织,这个组织已经威胁到了国家安全——之前欧盟网络领土保卫战,就有这个组织的影子——因此mi6必须做点什么,mi6之前就派遣了特工出去,想法设法地打入那个组织做卧底。不止mi6,大西洋对岸的cia也派了特工,另外还有其他国家的间谍们。
    总之,这是个艰巨的任务,让莉莉·伍德去做支援官并不算辱没她的才华。
    阿尔弗雷德·温德尔再三斡旋,都没能改变这个命令。
    麦考夫·福尔摩斯则在自己的办公室扶额,这根本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好不好。
    这次麦考夫·福尔摩斯尝到了挫败的滋味,他不得不重新调整他的规划,却又对猛然间露出獠牙的“元凶”无可奈何。
    (哔哔。发际线发出了‘即将后退’的警告。)
    再说进击的林蒙这边,她不是不可以不再和麦考夫·福尔摩斯玩了,可她又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毕竟这样怎么看,都像是她没有迎难而上,反而选择了退缩一样。
    再者,正如麦考夫·福尔摩斯之前所言,林蒙确实对那个项目志在必得,她都做过标记了,怎么可能就那么放手。
    还有就是就目前而言,林蒙去哪儿都一样,那她还不如呆在军情六处,而这个外勤任务,也很对林蒙的胃口。
    对了,这个跨国性质的犯罪组织,和吉姆·莫里亚蒂没有任何关联。这会儿的莫里亚蒂,和夏洛克·福尔摩斯一样稍显稚嫩,不过莫里亚蒂已经有成为犯罪界拿破仑的志向,他有在活动了。
    总之,正如麦考夫·福尔摩斯还没有进化成大英政府,莫里亚蒂也还没有成为以后的咨询罪犯。
    另外,对于老谋深算的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到了现代成为了骚里骚气的小吉姆之事,林蒙表示这都是小意思,她还见识过莫里亚蒂教授和艾琳·艾德勒合二为一的操作呢。
    但要让林蒙真的做个排名出来,她还是更乐意接受她所打过交道的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虽说当年他们并没有真的正面接触过,只是进行了间接的交锋。
    话说回来,林蒙预期这次的外勤任务,需要两年左右的时间。
    之所以会这么长,一来那个组织称得上是根深蒂固,二来林蒙有自己另外的打算。
    这么说吧,她不打算按部就班地在外部给予支援,而是打算进入内部,从内部进行腐蚀。
    做这种事,林蒙绝对驾轻就熟。
    就像她从前以受害者的面貌,加入了天神教,结果天神教反过来成为她的所用物;再比如说她明明只是以布鲁斯·韦恩女朋友的身份,进入了韦恩庄园,可到最后阿福去世时,她都能够让阿福答应被她吞吃进身体,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这个比喻好像不是很恰当,林蒙觉得自己不是反客为主,她只是成功地得到了阿福的爱与支持。
    没错就是这样。
    再进一步讲,她充当犯罪组织卧底的话,还能用顶着这一身份的名头,和坐镇大后方的麦考夫·福尔摩斯相对正大光明地对着干。如此一来,还能端正下他对待自己的态度。
    还能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吗?
    反正林蒙是相当得乐在其中。
    以至于她之后的所作所为,稍微过火了点——林蒙自己都清楚,她在“反客为主”这件事很有经验,所以这次似乎也不例外。
    林蒙不仅掌握了该组织的人员名单,运作方式,在各国安插的间谍,各国安插进来的特工等等具体细节,她还在这期间自己反过来掌握了该组织的命脉。
    她这个人在这种偏守序邪恶的阵营中,真的是相当如鱼得水,而且她本身就具备那种魅力,很擅长凝聚力量,让别人发自内心地认同她,然后选择跟随她。尤其是当她还真有某种个人目的时,她总是能做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所以这种自己进来当卧底,结果一不小心成了老大的事,对林蒙而言,真的再正常不过了。
    好吧,林蒙现在还不是名副其实的老大,她顶多就是架空了原本的魁首。
    那么问题来了。
    林蒙在进这个组织前,并非是自由身,她是政府派来的间谍,她怎么能这么乐不思蜀呢。
    这样不好不好。
    明明这辈子要做一个好人的。
    (好人:???)
    可林蒙现在真的蛮快乐的,不说别的,就是维米尔的画作她都几次从博物馆偷过来又放回去了,更不用说那些私人收藏品,她都可以只打个招呼,第二天它们就能出现在她床头——也难怪政府要瓦解组织,它确实严重威胁到国家安全了。
    林蒙支起手抵在唇前,权衡了下利弊。
    如果她真的就这么反了水,那她以后就只能找莫里亚蒂玩了,福尔摩斯们就成了她的敌人。天呐,这么一想,她一边跃跃欲试,一边又觉得她还是更愿意和福尔摩斯们成为朋友,她自己都有点难以想象她这辈子,和自己挚友的同位体成为敌人。
    再者,阿尔弗雷德·温德尔对她还是很好的。
    英国那边还有她的项目,在等着她回去重新开工呢。
    就是吧,林蒙毕竟在组织呆了将近两年,对它还是有点感情的,更不用说她那个印刻在骨子里的占有欲。哪怕这个组织本来不是她创建的,可既然被她染指了,那她就对它有一定的责任。
    想来想去,林蒙有了个两全其美的想法。
    唔,先让组织被瓦解吧。
    ·
    ·
    蓓尔美尔大街,伦敦。
    随着麦考夫·福尔摩斯越来越受重用,他也搬到了距权力中心更近的蓓尔美尔大街。也因为需要操心的事务越来越多,他的发际线终于扛不住,开始往后移动了。而且抛开公务,他还得操心自家的熊孩子一号,剑桥都开始无法满足夏洛克·福尔摩斯了,他不仅抽烟成瘾,他还开始吸毒,麦考夫·福尔摩斯恨不能敲开他的脑子,看看他究竟在想什么。
    在外面“放风”的熊孩子二号,麦考夫·福尔摩斯于公于私也都得挂念着。当然了,是公大于私。
    他们两年前谈论的那个项目,在落到刘易斯·梅森和他背后党派的手中,不出意料地进展缓慢,即便他们还声称他们有了很大的进展,可在麦考夫·福尔摩斯看来,那就是国家投入的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基本等于打了水漂,所幸它在不久前就被暗中紧急叫停了。
    再有麦考夫·福尔摩斯已经察觉到了某种端倪,他觉得不能再放任她呆在外面,在危险边缘横跳。当然了,是对国家、对他人来说有危险——麦考夫·福尔摩斯觉得和她相比,自己的弟弟都快成乖孩子了。
    这谁敢信。
    可是麦考夫·福尔摩斯就没反省过自己带孩子的方法哪里不对,他还觉得果然没有了自己的把控,她就开始飘了,还飘得那么厉害。
    因而林蒙人还没有回来,麦考夫·福尔摩斯就为她准备好了最高等级的监护,连负责的特工都经过了他精挑细选。
    这日凌晨,麦考夫·福尔摩斯被电话铃声叫醒,那是个未知号码。
    麦考夫·福尔摩斯接了起来。
    另一端却没人出声。
    麦考夫·福尔摩斯喊道:“莉莉。”
    “麦考夫,快带我走。”她的声音紧绷着,还听起来可怜兮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正陷入某种危险境地里,比如说真实身份被组织发现,即将面对严刑拷打。
    mi6那边截取这段音频后,已经是处长的阿尔弗雷德·温德尔脸色凝重,他们本来即将要收尾了,现在看来有必要加快一点进度。cia那边,阿尔弗雷德·温德尔就交给了麦考夫·福尔摩斯去交涉。
    麦考夫·福尔摩斯神情也不轻松,但他所担忧的,和自己的上司并不太一样。但他们都想要尽快了解这个任务,cia那边也愿意配合,毕竟这次瓦解计划中,mi6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还真是继the ice man后,又出了个了不得的特工——林蒙虽然被本国政客们排挤出了权力中心,但mi6这边为了保护她,同时也为了不让他国有可乘之机,仍旧营造了她还呆在总部的迹象。这也亏了林蒙在离开前,有留下了“锦囊”,可供mi6在她不在的时候,来更新他们的防护系统。
    不管怎么说吧,这次最后的瓦解任务,麦考夫·福尔摩斯还罕见地再次出了外勤,更加确保了任务的顺利进行。
    最终,全须全尾的林蒙被接上了直升飞机,安全地送到了临时指挥部。
    她一把抱住了麦考夫·福尔摩斯,哇哇大哭起来:“哇,你终于来了!”真好,她还是个好人。这么说吧,组织核心部分金蝉脱壳后上岸投向正义一方,在她的定义中就是好的,她有在做正确的事。不然,早就浪到天边去了。
    总之,林蒙现在流下的,绝对是劫后余生的泪水。
    她真的是渡了一次大劫。
    麦考夫·福尔摩斯起初还真被她的情绪所感染,觉得她作为一个相对纯粹的孩子,经历了太多不该她这个年纪就可以承受的磨难。他稍显僵硬地回抱了她,“好了好了,已经结束了。”
    林蒙狠狠点头:“嗯!”
    ※※※※※※※※※※※※※※※※※※※※
    ·蒙妹:我抽烟反客为主在正邪边缘横跳,但我知道我是个好人嘻嘻。
    ·这个世界应该有cp吧,你们怎么看呢?
    还有我喜欢麦哥,和我想他秃顶有什么关系~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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