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很老实地点点头,“以前也知道,但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
    是谁说男人是视觉性动物的,女人也同样如此,对好看的东西一样没什么抵抗力,赏心悦目的事物,谁不喜欢呢?
    伊芙觉得爱情真是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会让人变得奇怪,完全不像自己。比如蒋煦瀚,她见过他在大山里当教官时的样子,冷肃严厉,不近人情,冷酷得犹如修罗般,但他也曾为了她送水送饭嘘寒问暖,跟个老妈子似的围着她团团转。又如她自己,淡漠不通人情世故,对活人不感兴趣,可为了他也甘愿做出改变。
    蒋煦瀚低低笑了声,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又听伊芙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看人第一眼看的就是骨骼,你的美不止是美在皮相上,而是美在骨子里。”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蒋煦瀚就是一个典型。
    嘴角的笑容更甚了,对面伊芙又说:“相信我,百年之后你就算只剩下骸骨,也是最美的一副!”
    蒋煦瀚:“……”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呢?有点瘆人……
    老婆,你这赞美好像有点用力过猛了啊!
    可惜的是,沉浸在对他骨骼的狂热喜欢中的大法医并没有注意到他嘴边僵硬的笑容,一个劲地吃着他的豆腐,哦不,是摸着他的骨头。
    有一副完美的骨骼,他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高兴呢?
    轻咳一声,蒋煦瀚转移话题问道:“我听周朝晖说你们今天在之前埋过季袁冲的地方又发现了一具尸体,还很可能是季袁冲的女朋友?”
    “嗯。”说起案子,伊芙脸色正了正,收回手继续吃饭,“死者身高年龄都符合,被发现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季袁冲的下颔骨,十有八九是郭怡,不过最终还要做过头像修复才能确定身份。”
    “案子很棘手吗?”
    “季袁冲的死因确定了,可是死亡间隔时间还是没办法确定。另一名死者死因还不清楚,要等毒理鉴定报告出来,如果连中毒都排除了,我们可能就真的连死因都没办法确定。”
    说到这里,伊芙有些泄气,死因都没办法确定,这对一名法医来说是最大的耻辱。
    蒋煦瀚把切好的龙虾放到她的盘子里,“别想太多,一步一步慢慢来就好,总会有查清楚再一天的。至于晏云影那边,你不用担心,就算一周内你没有破案,你也不敢乱来的。”
    听他说起晏云影,伊芙突然有些难过。
    她其实根本就没有担心过那个问题,因为她压根就没有想到过那个赌约。
    当初应下不过是心里烦躁一时冲动,作为一名法医,她实在是不应该拿案子来打赌的,这是对死者对死者家属的不尊重。
    眼下再听他提起,她有点抬不起头,低垂着眼睫闷声吃饭。
    突如其来的暴躁,突如其来的伤感难过,突如其来的喜突如其来的悲,她的症状还是存在,只不过是减轻了些,也不再做噩梦和产生幻觉。
    “滴答!”
    一滴泪水低落在餐桌上碎裂成几瓣,蒋煦瀚愣了,这丫头,哭了?
    他不是没见过她哭,只不过懂事后她就几乎没有再哭过,也就是最近,因着这病她似乎真的变得像是水做般的了。
    暗暗叹了口气,他心疼地过去搂着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地拥着她。
    伊芙将一张脸完全埋进他的怀里。
    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
    觉得自己既没出息又没用,连个ptsd都应付不了,常常轻易地就被影响了情绪。
    被一个案子难住就算了,偏偏还犯了法医的大忌,将自己的感情代入到了死者身上,去感受死者生前的那些感受。
    这个案子让她觉得很难过。
    她甚至突然间想到,如果以后蒋煦瀚背叛了她,她会不会也恨得要杀了他,然后对他下这么一个诅咒。
    “你可以杀了我的,”蒋煦瀚忽然说道,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中将心里想的都说了出来,“如果我背叛了你,你就杀了我,然后下一个可以让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的诅咒。”
    伊芙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埋头在男人怀里,隔着衬衫听到他扑通、扑通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突然觉得无比依恋,鼻息间全是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清香,渐渐安抚了她躁动不安的心。
    即使是生了病,她似乎也只在他的面前哭过,因为是他,她才会毫无顾忌地流露出软弱。
    她相信他!
    蒋煦瀚一直没有说话,轻轻拍着她的被无声安抚着,感觉到她拿脸颊在自己怀里蹭了蹭,动作幅度很小,就像只小松鼠似的。
    这是挺过去了。
    情况确实是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
    低头对上她还有些发红的双眼,蒋煦瀚揉揉她的头发,伸手拭去她脸颊上没蹭掉的泪水,柔声问:“好点没?”
    “嗯。”伊芙抿唇,想了想,“我就是一时没控制住想到郭怡和季袁冲之间的恋情和他们的死,还有那个叫上邪的巫术……我们说好了的,不吃药。”
    蒋煦瀚都不知道该好气还是好笑了,弯起手指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是那么不讲信用的人吗?”
    伊芙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蒋煦瀚:“……”
    这眼神,摆明了就是在说:是的。
    看到他眯了眯眼睛,伊芙赶紧转开话题,说道:“我明天想去拘留所见一见韩星宇。”
    蒋煦瀚立马皱起了眉头,“无缘无故地你去见他做什么?”
    “我总觉得这个案子和他有关。”伊芙垂眸凝思,脸色不太好,“你应该还记得,他是有同谋还没被抓到的吧,我怀疑这个案子是他的同谋一手推动的。”
    “怎么说?”
    “这个案子里的那个巫术,微雨查过了,名字叫做上邪,只在一本很古老的典籍里介绍过,网上可是一点痕迹都没有。那本书现在在e国的大瑛博物馆里头放着,微雨废了不少功夫才查到的,如果不是有人专门告诉陈慧兰,她一个没出过国的普通人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巫术?”
    蒋煦瀚听完脸色也是变了变,“韩星宇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都已经不是堕天使的成员了,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他的目的从来都没有变,”伊芙松开蒋煦瀚,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淡淡地说道,“他想见我。”
    蒋煦瀚垂眸,眼底落了阴影,“既然是这样,那你更不能去见他。”
    韩星宇的催眠能力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上一次,若不是顾北夜早有准备,提前请她的老师事先给她催眠下暗示,搞不好她就暴露了。
    事后顾北夜跟他说过,那一场关于催眠的对弈,她和韩星宇算是打成了平手,双方都是催眠了对方两次。
    眼下伊芙说要去见韩星宇,他怎么可能会答应?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他催眠了。
    虽然他也很想知道,她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但前提是不能伤害到她。
    伊芙就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她拖着椅子往蒋煦瀚那边挪了挪,头靠在他的臂弯上,柔声道:“蒋煦瀚,瀚瀚,亲爱的,宝贝……”
    蒋煦瀚:“……”
    刻意放柔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就像是有几百只码字同时从他的耳朵里爬进他的心里般,又痒又麻。
    双手捏的死紧,他闭着眼睛磨牙忍着,“你别叫了,我是不会答应的。”
    “老公……”未来的。
    尾音微微上扬,像小钩子一样勾住了蒋煦瀚的一颗心,“好了好了,我陪你去!”
    再让她这么叫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等不及!
    这一头温馨无限,燕城的另一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李浩从一辆出租车下来,看了一眼手表,加快了脚步。
    现在已经九点半了,因为路上耽误了点时间,害他迟到了半个小时,也不知道秦晋辉还在不在,打他电话也没有人接,真是!
    走进魅色,李浩在酒吧里巡视一圈,目光触到门口右手边第三个卡座的一男一女时,愣了一下。
    晏云影和姚副队?
    他们怎么也在这里?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只淡淡扫了一眼,李浩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寻找秦晋辉,几分钟后,终于在最角落的地方看到了他。
    “你坐的也太隐秘了吧?”李浩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我一开始还以为你等不及离开了,谁知道你选了这么一个位置,偏就算了,还距离晏云影这么近,你都不会觉得不舒服的吗?”
    秦晋辉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喝了一口酒后才懒懒道:“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多有意思啊!”
    他一手支在桌子上撑着下巴,一手拇指缓缓擦拭着嘴角上琥珀色的液体,姿态慵懒恣意,上挑的眉梢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吧里灯光的问题,李浩竟觉得,秦晋辉的眸色比起平日淡了很多,带着些漫不经心和肆意飞扬,有点痞,有点邪,眼角眉梢都是一种魅惑人心的神情。
    是他眼花了,还是这货喝醉了?
    李浩抬手揉揉眼睛,秦晋辉还是那副妖媚的样子,不由有些傻眼。
    真喝醉了?
    不是,这平时看起来挺清冷矜贵的一个人,喝醉了怎么跟妲己似的,这也差太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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