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菡的情况越来越糟,她每天睡在床上已经没有睁开眼的时候,没有力气睁开眼,也不想睁开眼。
    周达远每天陪着她哪里都不会去,她开始吃不下饭,周达远会变着花样的给她准备美食,然后一勺一勺亲手喂她,女人乖,他喂来她就吃,但刚咽下就全部吐出来。
    bill大师来看了几次,频频摇头,以简菡这样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做催眠治疗,第一,怕她伤了孩子,第二,怕她伤了自己。
    bill大师说,其实简菡这几年从来没有放下过,她心里所有的业障在这一刻得到了集中爆发,他能救的是想活下去的人,不想活下去的如简菡,大罗神仙也难救。
    简菡不喜欢晒太阳,几乎称得上是排斥,每当周达远打开窗帘时,她都会醒来,然后在床上不安的挣扎,于是这两个月,大半个冬天他们都是在昏暗里度过,这间卧室不通风不通阳,安静里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在两人迎来生命里最艰难的两个月时,简菡肚子里的宝宝正式六个月了。
    简菡吃不下饭,周达远每日给她输营养液,每天扎针他都是亲自来,恐惧都是他自己知道,但这个小家伙特别顽强,妈妈九死一难他却在茁壮成长,小家伙非常健康。
    这天晚上,简菡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头痛欲裂,浑身难受,小手伸出去摸床边,没人。
    她挣扎着坐起身,掀开被子下床,她没穿拖鞋,光脚踩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她想找周达远。
    走了几步听到沐浴间里有轻微的声响,她走过去看。
    沐浴间门开着,周达远正站在盥洗台边洗衣服。
    男人穿了一身青色薄线衫,下面深色休闲西裤,他一直就是这样,干净简单的搭配衬得他俊拔有型。
    盥洗台边放着一个粉色的小盆,他手里拿着她的小依在洗,那些泡沫从他的双手里漫了出来,沐浴间里就一盏昏黄的灯光,将他安静的身影衬得那么孤长。
    简菡看着看着就觉得脸颊温湿,她伸手去摸,一脸的泪水。
    她早已泪流满面。
    这时周达远看来了,看到她下床男人一震,他丢下手里的衣服简单冲了手,拔开长腿就来,“怎么下床了,光着脚丫也不冷么?感冒了怎么样?”
    他将她打横抱起,送往柔软的大床。
    简菡重新躺回大床里,他伸手拎来了被子将她严实的盖住,他紧蹙着眉心,轻柔的声线里有责备,“想做什么开口叫我就行,我刚在洗衣服,待会儿下楼给你做饭,我们再吃一点试一试,你会…”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有温软的指腹来到了他紧锁的眉心里,耳畔回荡着她温柔的声音,“老公,别蹙眉。”
    周达远整个一震,一双黑眸探到了她的小脸上。
    她叫他什么?
    老公?
    周达远说不清心里的感受,他该欣喜吗?不,他一点都不欣喜,她如今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坏,怎么可能想起他了?
    她现在的好转大概就类似…回光返照…
    简菡缓缓伸出两只小手,摸上他英俊的面容,她拧起秀眉,眉眼里全是心疼,“老公,你怎么瘦了?连胡子都不刮。”
    他还是她所熟悉的模样,只是他清瘦了好多,整个五官都削了下去,行云流水的下颚上蓄了一圈胡渣,很久没刮了吧。
    周达远伸手摸上她的小脸,指腹迷恋的摩挲着她依旧娇嫩的肌肤,他来到她的额头上,缓缓吻住,“老婆…”
    “恩。”她勾起微笑,应了一声,两手抱住他的脖子,将他紧紧抱住。
    周达远从她的额头一直吻到她的脸蛋上,很久没吻她了,不敢,怕惹她反感,他忍了很久,此刻终究还是忍不住。
    他寻到她香软的红唇,温柔的吻上去。
    简菡颤了一下蒲扇般的长睫毛,轻轻闭上眼,青涩的回应他。
    此刻昏黄的壁灯洋洋洒洒的镀在两人的身上,他们不说话,就紧紧抱着彼此拥吻着,简菡开了口,任他温柔的闯进来,两人禅绵在一起。
    不知吻了多久,周达远松开了她,他将头埋在她的粉颈里,一条健臂圈着她的小香肩往怀里按,那力道大的恨不得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里。
    “老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他用鼻子蹭她娇嫩的肌肤,那模样像是在主人腿边撒娇的可怜小兽,“老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我也没有说话的资格…爸妈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想过偿还,一命抵两命,可是,我舍不得自己的命…我现在有老婆,有儿子了,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明明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幸福了,我真的舍不得自己的命…”
    “老婆,我也舍不得你的命,舍不得我们儿子的命,我们一家三口是血脉相连的,少了谁都不行…我知道自己真的自私透了,爸妈的事情,我除了抱歉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简菡将小脸埋在他的脖子里,脸上有滚烫的泪水急速而下,流进她的粉颈里变得冰凉,她小声哽咽着,“老公,对不起,我现在…真的很痛苦很痛苦…”
    “恩,我知道我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痛苦,她在梦靥里一遍遍哭喊着叫爸妈,她让爸妈不要推开她,她让爸妈带她走啊…
    她活在这世上是这么的痛苦,她想解脱啊。
    这两个月她肚子是大了,尖尖滚滚的六个月的肚子,可是她全身上下除了这点肚子外,没有一两肉。
    怀孕前她就90斤,今天早晨他抱着她才去称过,她还是90斤。
    刚才她光脚站在地毯上看他,她一身白色睡衣,睡衣宽宽大大的套在她身上,她瘦弱的像一阵风就会飘走,连她两条细嫩的胳膊上都是青青紫紫的针眼。
    “老婆,就原谅我自私这一回好么?你想解脱,可是我不能让你解脱,我知道爸妈的事情在撕扯着你的心,现在我又在撕扯着你另一半的心,你夹在我们之间很痛苦很痛苦…可是,即便是这样,也请为了我坚持下去好么,求你再坚持坚持…没了你,没了儿子,我以后该怎么活啊?”
    简菡盈弱的小香肩在颤抖,她掩面哭泣着,“老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好痛苦,好难受,我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老婆,”周达远密密麻麻的亲吻她的小脸蛋,他的泪水滴在她的面颊上,和她的汇成一条小溪,在如斯夜里,他们的悲伤足以逆流成河,“老婆,再为了我和儿子坚持一会儿好么?我们的儿子很健康,他六个月了,有心跳了,你摸摸看,他每天都会踢你的。”
    周达远握着她的小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这是简菡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摸自己凸起的小腹,他的指尖穿梭进来和她十指相扣,带她温柔的摸了一圈她的小肚子。
    她柔软的小手心覆在她的肚皮中央,这时“咚咚”两下,她的手心感觉到了震动,宝宝在胎动,宝宝真的在踢她。
    她瞬间流下眼泪来。
    周达远俯身亲吻她的泪珠,边亲边呢喃,“感觉到了么老婆,我们的儿子想出生,他想来到这个世界看一看…我也想看一看他,老婆,我今年34岁了,给我生一个儿子好不好…”
    “这两个月你痛我也痛,每天看着你吃不下饭,我也就吃不下去…每晚你睡的不好,我就坐着守着你…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下一秒就难过的要死掉了,与其让你这么难过,我不如陪着你一起死掉算了…可是,儿子是无辜的,我们儿子也是爸妈的孙子不是么,爸妈也会舍不得…”
    简菡抽泣着,哽咽着,她凌乱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有罪,她应该去向爸妈赔罪,可是,她舍不得,她走了,那她留在这世上的老公该怎么办?
    她肚子里的宝宝该怎么办?
    周达远用双手捧着她的小脸,现在她的脸都小的可怜,不够他一个掌心握的,“老婆,不哭了嗯?我就当你答应我了。我去给你下一碗面,你再努力吃两口好不好?”
    简菡看着他温柔的眼,他清澈的泪珠一滴滴打在她的眼睑上,这还是她第一次看着他哭,令她心碎。
    “恩。”她点头。
    ……
    清香可口的面条很快就来了,简菡坐床上,周达远给她后背垫了一个软枕。
    他用筷子夹了两根面条,因为烫,他垂眸吹了吹热气,然后递到她的嘴边。
    简菡吃进去,慢慢的嚼。
    “好吃么?”男人问。
    简菡勾起唇角,温柔如水的笑,“恩,好吃。”
    她咽下去。
    两秒后,她就拧起了秀眉,柔白的小手摸上自己的胸口,这是她想吐的征兆。
    她弯腰想吐,但这时她柔软的小身子被男人抱进了怀里,红唇被堵,是他吻上了她。
    简菡两只小手紧攥着他胸膛的线衫,他吻进来时那股干净清冽的迷人气息就进来了,胸口的不适压了下去,她闭着眼任他吻了一会儿。
    “好点了么?”他问。
    “恩。”她点头。
    接下来他没有用筷子喂,自己嘴里咬了一点面条,然后哺喂到她的嘴里,等她咽下去不想吐了再离开。
    简菡松松懒懒的靠在床头,眼睛困得睁不开,她迷迷糊糊的任他边喂边吻,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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