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秋说:“好。”
    既然到年龄了,那自然可以开始谈情说爱了——说真的,这么长时间就在男人身边待着,却没办法理直气壮让对方亲亲抱抱自己,寇秋也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好在不用等多久了。
    报道那一天,阚峻亲自送的他过去。开的车牌照上一串六,让来回的家长学生都忍不住要多看上两眼,就像在看一座金山。阚峻把手续办妥了,一手拎着热水壶,一手抱着被子和凉席,与寇秋一起往楼上走。
    寇秋的寝室不高,就在二楼。里头已经有了好几个来的学生,彼此一一做了自我介绍,大都是从村里乡里出来的,只有一个是省城来的。省城的那个本来还坐在床上,瞧着其他几个人的衣服,语气里难免透出了点看乡巴佬的意思,可过了会儿,居然有另一个比他穿的还好的人走了进来。
    不仅穿得好,长得也好,连后头跟着的家长都看起来挺有钱。他从床上下来,望着这个新室友,室友掏出了部手机,也是崭新的最新款,正往里头输入什么。
    这是个家境挺好的。
    省城来的学生下定了结论,张口就问寇秋是哪儿来的。
    “北京,还是上海?”
    寇秋说:“都不是。”
    “那是深圳?改革开放最前沿?”
    “不,”寇老干部很诚实,“就咱们底下乡里的壮实村。”
    省城学生:“.......”
    土味儿扑面而来。
    其他几个室友都开始笑,问:“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
    寇秋也很无辜,“因为当时起村名时,别人都夸我们村里人长的壮实。”
    就他一个看起来跟这俩字完全沾不上边的。
    而且,“我们村里人都叫狗蛋,二狗子,春花,春丽,春娟......”
    一听就是淳朴的乡土气息。
    省城学生把脸扭过去,彻底不说话了。
    寇秋和其他几个室友相处的都很不错,他们都是从底下来的,没什么傲气,有的顶多是想拼命改变的拼劲儿。为了从村里走出来,大家当年都费了不少功夫,现在好容易有了机会,学习起来,那也是真的拼了命在学。
    不包分配,工作到时候就要靠自己找。大学生刚刚迈入校园,对将来到底要往什么地方发展,其实满心迷茫。
    只有寇秋一个人一点儿都不迷茫。
    因为这正是祖国需要他的时候啊!
    他早早地就开始准备公务员考试,定时定点刷题,放在其他人眼里,就是老早确定了目标,又努力。省城学生心里挺瞧不起他们的,瞧见他们几个不出去逛街也不买什么东西,手机里贪吃蛇都不会玩儿,更别说俄罗斯方块了,就觉得这几个人土掉渣。没住俩星期便嚷嚷着换了寝室,又换了个同样土掉渣的进来。
    几个土的不行的人凑在一处,交流的话题都充满了黄土地的感性。
    “听说我家养的那头母猪该杀了。”
    “哎,其实真挺臭的,难闻的要死。可等它要被宰了,我居然又舍不得......”
    “我也是,我记得我家当时宰的那头,可能吃了。尤其喜欢吃玉米。”
    “玉米好啊!还好种!”
    “好种什么啊,照样儿麻烦的要死。我跟你说......”
    上铺的人翻了个身,这场宿舍交流便变成了农产品讨论大会,顺便讨论了一下猪的配种和饲养问题,几个人叽叽喳喳,说了半宿才停。
    周末时,寇秋会坐公交去探望还在住院的方爷爷。那边有护工看着,他每周去,也和老人说说话。有时老人是醒着的,大多数时候则仍不清醒。
    每周,阚峻的人都会过来,给他送点东西。吃的用的玩的,装了一大箱子。同住的几个室友都羡慕,“你家里人真好。”
    看起来还挺富的,不像是平常的农村。
    寇秋说:“是我叔。”
    室友只当是他爸的亲弟弟,“那也行啊,正经亲戚。”
    寇秋没吱声。
    可不是吗,可“正经”的亲戚了。
    他十八岁生日那一天是周五。一大早,就有辅导员打电话给他,说是家里人帮他请了一天假,寇秋到了校门口,阚峻就在车边站着,等着他。
    瞧见他过来,那烟才被熄了,扔进草丛旁边的垃圾桶里。
    “来了。”
    寇秋说:“嗯。”
    他坐进车里,男人挨着他坐,寇秋问:“阚叔,今天咱们干什么?”
    阚峻靠在后座上,半阖着眼。
    “不干什么,”他说,“就好好给你过个生日。”
    他在“好好”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听起来味道有点不一样。
    寇秋:【......】
    他怎么觉得有点儿慌?
    【慌是应该的,】系统老神在在说,【不慌才是不对的。】
    关了三十几年的野兽,鬼知道蹿出笼会是个什么鬼样子。
    更别说还是这种壮年,这种体格,这种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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