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雪,店歇业一天。湛超在起床时就流了眼泪。之后洗漱、吃饭,换衣服,他在镜前仔细检视自己:都还好,稍微胖了丁丁点。很神奇,他是越大越不觉得自己在变老了,反倒是很久之前陷入过那种紧迫逼人感,甚至很早就在思考“死”的问题,怕“死”。
    他今天不去接,因为没想好表情,怕直接晕过去。只好在家采买,恨不能生三头六臂把他娘的农贸市场买空,实际他肠胃脆弱,爱吃的也就那两样儿。管美君提前他一年刑满,富婆做派不减当年,直接寄来盒高档礼盒,附文:天,你居然也进去了?真是悲哀,世界上的**就是这么不断着地逼迫我们,携悠悠向你祝好。湛超嗤嗤笑,觉得她可能在号子里看了什么鸟哲学。打开礼盒,看是螃蟹,又是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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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洗菜、打扫、照镜子、打扫、乱转、照镜子......怎么他妈老照镜子呢?除了有点心神不专之外没有任何的突发状况。很快状况就突发了,摔破了一只盘子,很老土伦理剧地割破了手。出血他就心定的,觉得对眼下稍微有一些把控了。去拿酒精给自己消杀包扎,差点没疼得掀茶几。完毕泡了杯咖啡,抿一口又放下,瘫进沙发里放空。
    没会儿听见楼道里有人声跟脚步,吓得一猛子起身,呲溜钻厨房了。
    颜家宝的声音跟宝宝几欲成词句的咿呀盖过他的,湛超若是猫耳俨然已经竖直了,他拿了根胡萝卜切片,屏息听,几秒过才确定他只嗯啊应着单字,根本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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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家宝在屋里鼠转:“超哥人呢?还没回来?!”
    岑遥不可能说多自如,意识虽已松弛落地,筋骨还在化冻,没能大剌剌一屁股撂进沙发里抖腿。或者说牢里刚出来,觉得没洗澡。他环顾四周,没有过去的记忆,就赶紧闭了下眼,让此景短暂恢复成一片黑暗。他不是害怕但要缓冲一下。他就是怕。
    “靠他娘,在家。”颜家宝脏口癖此生怕是改不掉了。她停了停,指厨房,抱起宝宝朝里屋走,“走咯露露,去跟妈妈吃饭饭~”
    新式大平层格局舒散,总要把厨房修得开阔,好似要搬来樽厨神,其实一周未必开次火。岑遥的棉拖在地上擦出嗒啦动响,他摸过棱框、案台,发现厨房有分明的使用痕迹,心底那种突如其来的微小感动把自己都给恶心了。满槽的菜快朝外潽,蟹脚在网兜里扒拉,水果摆在一盏大玻璃盘里,果品种类横跨了大经纬,清静过日的决心里带着一点莽。岑遥很少见他有这种进退失据的脆弱感,他之前再脆弱也有坚决的底色。
    岑遥扶了扶帽檐,捻起片胡萝卜送进嘴,问:“你看什么呢?”
    山没办法动,永远是参照,窗里看山微微侧斜,深青发蓝,雪还是一帘细沙不会太干扰视线。附近好巧,没有乍然耸起的高楼、没有零碎,有留白,景庞大整饬,干净得庄严。不怪园林是种文化精粹,有时候看景必得有窗装裱。
    “我当时,”湛超目视窗外,下巴朝前一抬,“我当时就是看外面有好风景,才决定买这个盘的房,一到十二楼我全跑了,妈的累死了,就这层视野最好。”
    岑遥说:“中介要乐死了,个大傻子。景在厨房你就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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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啊,人一天总要三顿饭嘛,厨房很重要,还有厕所。”湛超笑:“厕所刚去看了吗?有个大——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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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浴缸。”
    湛超淫笑:“大——浴缸,双人带按摩的。”
    岑遥突然定定看准他不动,好像在表演执拗,又像是逼迫,湛超没法,几秒以后也拧过头也看他。岑遥把帽子一摘,新鲜一颗杨梅头,有点好笑。湛超揽过他头捋来捋去,反复看,很快热泪盈眶,说我天!赶紧让何宏伟邮两套男士假发来。看见他流泪岑遥就开心了,戴回帽子皱鼻子、鼓嘴,做匪夷所思的怪表情。湛超猛烈地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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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猛烈没有错,岑遥几乎听见骨骼相撞咣当一声,下巴磕得好痛。他决定缓过这阵痛,再跟湛超提养狗的事。
    狗叫超超还是遥遥,都随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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