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曦原本也有个幸福的家庭,住着当地县城的一套房子,父亲是别墅区的保安,工资虽然不高,但足够家里吃用。
    哥嫂都是警察,辛苦,却稳定踏实,前年年中嫂子生下浩浩,何曦也去年考上了大学,何倩成绩一向不错,全家人都很高兴,以为日子会越过越好了。
    谁都没想到,会遭遇那样的变故。
    何曦还记得,那是在去年八月份,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她收到大学寄来的录取通知书,家里兴奋地说要给她庆祝,何倩也恰好补课完回来了。
    何母拉着她们姐妹二人,去市场买了很多菜,全是平时他们想吃,却舍不得花钱买的,有海鲜,也有新卤的鸡鸭鹅肉,各式水果,饮料,蔬菜等,比过年都丰盛。
    煮好饭,一家人围坐在桌子上边聊着天,边等哥嫂,哥嫂却打电话说,局里有事儿,估计很晚才能回来,让他们先吃。
    他们虽觉遗憾,但工作,没办法的事儿,一家四口外加周岁多的浩浩,很快调整好情绪,开心地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把残局留给不常干家务活儿的父亲收拾,母女三拎了两瓶雪碧,外加一袋小吃,上楼顶,坐着聊天。
    她们住的是这栋楼的最高层,楼顶属于她们的地盘,早年哥嫂为了方便,在那儿装了摇摇椅,摆了张玻璃圆桌,坐着,仰头就能看到天上星星。
    母女三人,从小时候聊到上学,再从上学聊到毕业,一时感概,竟忘了时间,相互靠着肩膀,差点在摇摇椅上睡着。
    她们是被一声爆炸声惊醒的,冲下楼的时候,家里已经着火了,父亲用身体护住了浩浩,他背上的衣服已经烧起来了,浩浩在他身.下大哭。
    即便很快报了警,把父亲和浩浩带离现场,送去了医院,情况还是很不乐观。
    天然气泄露并且发生爆炸不是小事,浩浩人小,又是被父亲压在身.下才保住性命,四肢都有小面积的擦伤,左脚有轻微骨折。
    而父亲,烧伤面积超过百分之八十,加上吸入了大量的一.氧.化.碳,陷入重度昏迷,经抢救,没能抢救过来。
    母亲也因为冲进去救浩浩,有小面积的烧伤,在住院治疗期间,却查出患有慢性肾炎……
    哥嫂都自责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回来,何曦两姐妹也恨自己不该得意忘形,忽略了家中的父亲和浩浩,才会导致这样的悲剧发生。
    一家人都陷入低迷沉重的气氛中。
    哥嫂休假半月,处理父亲后事,配合各项调查,以及帮忙照顾家里……再回去,却接到一项紧急外派任务,具体去哪里,做什么,何曦并不知道,只知道,两人都没能回来。
    回来的,只有警局同志带回来的两坛骨灰和上级颁发的两枚勋章。
    母亲抱着那两坛骨灰哭了很久,任凭何曦姐妹怎么劝都没劝住,最后还是浩浩叫了人生中的第一声“奶奶”,才让她止住哭声。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读书的读书,失去了顶梁柱,没了经济来源。
    哥嫂抚恤金一部分用来给母亲治病,另一部分要留着给浩浩生活用,已经没有多余的闲钱,来供何曦上大学了。
    反复思量之下,她决定放弃学业,出来打工。
    何母虽然心痛,但生活所迫,她又有病在身,还有个孩子要照顾,没有办法,只能同意。
    没有文凭,打工也四处碰壁,只能干些苦力。
    之前是在酒楼当服务生,三千块钱工资,除去交通和租房费用,还不够家里开支和何倩上学生活费。
    何母四处奔走想办法,终于在娘家姐妹那里打听到,张庆添这边有工作可以做,而且工资可观,有七八百美金,换做人民币,将近五千,还包吃住。
    就是要人要的很急,几乎是当天说好,第二天就要出去。
    何母跟何曦商量之下,决定让她去试试……订票,收拾行李,去机场所在地,只花了半天。
    何曦到现在抵达目的地了,还有些稀里糊涂,不知道工作具体是干什么的,这里又是个怎么样的环境。
    其实出来这儿的,或多或少都有苦衷……试问如果国内发展的好,又何必背井离乡,大老远跑到这并不富裕的国外呢?
    顾景洲也猜到了几分,但听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倒感到有些意外。
    她还很小,很年轻,本该是放纵自我,享受青春的年纪,却为了承担家庭责任,减轻家中负担,来到这里,跟他们这些接近中年的人一起工作……当真有些为难她了。
    顾景洲忽然对她背后的故事有些好奇,但也知道,刚见面就打听这些,会显得太过突兀,就笑笑问:“家庭条件不好?”
    何曦点点头,神情坦荡:“不太好。”
    详细的,却不想多说了。
    出门在外,切忌交浅言深,她虽然感激顾景洲,但到底还是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就把家底倒给人家,也不是何曦的作风。
    索性顾景洲也深谙人情世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告诉她:“慢慢会好起来的。”
    何曦静默不语,半个钟后,到达住处。
    顾景洲帮她把行李箱搬下车后,跟戴志豪先上了楼。
    张庆添边走边给她介绍情况:“这边宿舍是两人间,跟你住的是个江苏人,姓孟,叫婧瑜。你可以叫她婧瑜姐。”
    “她脾气比较直,人也挺好,就是不太爱说话,还有点洁癖,喜欢干净。你去到记得注意点房间卫生。还有,她平时睡的比较早,你如果晚回去,要尽量放轻动作,不要打扰到她。”
    他说着,看了眼时间,“现在应该已经睡了。一会儿你洗澡别太大声,东西明天再整理,反正你明天不用上班。”
    何曦听了他的描述,脑海浮起个高冷御姐形象来,连上楼的脚步都轻了许多。
    她住三楼走廊楼梯旁左手边第一间,门似乎没锁,张庆添一拧就开了,房里很黑,没有开灯,姓孟的舍友应该已经熟睡。
    张庆添轻手轻脚地帮她把行李箱拎进去,“洗漱用品我待会给你送下来。……我住楼上,右手走廊最后一间。”
    何曦默默记下,他开了灯,正对大门处有个挂着门帘的小门,他拉开,外面是阳台,洗手间和浴室,他简单给她介绍了一下物品归属和热水器该怎么用,就先上了楼。
    两分钟后,拎下来一袋洗漱用品,告诉她:“没买齐的让顾景洲带你去买。”
    何曦点点头,目送他出了门,轻手轻脚地从双肩包里,拿出一套事先准备好的睡衣,进去洗澡。
    出了不少汗,坐车的时候,还沾了不少灰尘,本想洗个头,却顾及到时间很晚了,她又身心俱疲,便只洗了个刘海,用毛巾擦干,便坐到了床上。
    对面床挂着床帘,睡觉的时候,拉的很严实,何曦看不到她的样貌,也没有半句交流,遂也无法判断她好相处与否。
    铺好床铺,把手机关机,充上电,便盖着被子睡着了。
    虽然疲倦,但在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是离家几千公里的国外,身边除了初次见面,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张庆添,没有一个亲人,到底睡不安稳。
    起夜三次,再醒来,对面床已经没了人影。
    何曦看眼时间,不过早上七点而已。
    昨晚在车上,隐约听闻有些部门要加班,她应该也是去上班了吧,何曦想。
    看来打招呼是不能了,何曦起床洗漱,顺带洗了个头,擦头发的时候,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她昨晚没存任何人电话,但何曦知道,这应该是认识的人打的,她用毛巾裹住湿漉漉的头发,接起来,那头传来张庆添的声音,“起来没有?”
    何曦嗯了一声,张庆添说:“你怎么都不看手机?给你发了那么多信息也不回。”
    何曦有睡觉关手机的习惯,今早起来瞄了眼时间,就去刷牙洗脸了,没来得及开社交软件,也没想到张庆添会发信息给她,忙说:“对不起,我刚起床,没来得及看。”
    张庆添嘀咕一声起这么晚,便说起正事来了,“一会儿你收拾好就直接去楼下饭堂吃早饭,八点钟会有公司车接你们去金边。……顾景洲有事儿,自己先走了,待会会在你们下车地点等你。”
    又再三叮嘱:“你跟紧他,千万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听明白了吗?”
    何曦乖乖应好:“知道了。”
    挂断电话,再看一眼时间,已经七点四十分了,不由地加快了动作。
    这里是热带地区,温度很高,房间常年开着空调,何曦找了件短袖衬衫搭配牛仔短裤换上,简单给自己抹了点防晒,拿上手机和小包,下了楼。
    饭堂门开着,除了里面做饭的本地厨娘,没有别的人,大堂空荡荡的。
    何曦看到前面有几口大锅,前面消毒柜里放有干净的碗筷等,她走过去,拿了空碗和筷子,站到大锅前……看了眼里面的东西,稍微皱了皱眉。
    干巴巴的炒饭,没有几粒米的稀粥,外加一锅汤,用卷心菜炖的,上面飘着几片葱花。
    虽然不太想吃,但总不能饿肚子,何曦给自己盛了半碗饭,合着汤,没细尝味道,匆匆吃下肚,放好碗,洗好手,已经只剩下五分钟。
    她抓起包包,往张庆添告诉她的地方跑,是辆中型小巴车,等她去到,车上已经乌泱泱坐满了人,好像就等她一个,没有她的位子。
    负责人难免抱怨,让她一路站着。
    本来是她迟来再先,何曦也没什么好说的,抓好吊环,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没一会儿车就就开了。
    来的时候是晚上,很多东西都看不清。
    这会儿是白天,她又站的靠前,能轻而易举地看到周围的情况。
    跟国内,差别真的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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