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官威甚重,端的是威风八面,仪相堂堂,一身正红官袍,腰束镶金托云纹玉带板,踏着官靴就进了大理寺正堂。
    少卿听了宣报就起身给寺卿让位,只见大理寺卿端坐主位,用力皱着眉一脸刻板。
    自他来到坐下,大堂鸦雀无声,掉一根针都能听得仔细,气氛凝固住连呼吸都微弱。
    几个公子哥少爷小姐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场面,一时被镇的有些缓不过神。
    “林筎阴何在?”大理寺卿沉声道。
    “民女在这里。”林筎阴紧张的揪着衣裙。
    大理寺卿来时已经将事情的头尾都知道了个清楚,圣上已经知道了此事,他若不来办理,落个督查不严之最可是要落人把柄的。
    至于办案,如何办,就另当别论了。
    他扫视一周,孙家,冯家,薛家,沈家,郑家,连傅家也来了,真是来了个齐全,不好办啊。
    他心里叹了口气,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你们还有何要说?”
    林筎□□“民女无话可说,人不是我杀的,只求大人还民女一个公道。”
    “我们几个差点被毒死,不查出真凶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郑少秋道。
    沈恒“我们沈家的姑娘是不会下毒杀人的,子虚乌有的罪名拒不承认。”
    薛少凝也道“死了虽是我家婢女,但也是人命一条,怎能草率。”
    大理寺卿将眉头转向唯一没有开口的沈赫荣“你有怎么说?”
    沈赫荣依旧淡然“大人秉公办理就是了。”
    少卿看着场面僵化,没有一个突破口,坐在下首不出声,就是周身气息更加冷厉。
    大理寺卿也不是摆着好看的,他扫视一周决定杀鸡儆猴,起到震慑的作用。
    “给她上夹板。”
    林筎阴脸上大变,扭头就想跑“不要。”
    却被几人一下抓住肩膀死死压在地上“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说着就有手下拿着夹手板靠近林筎阴,那夹手板看着恐怖异常,一旦架上,加诸于身体上的痛苦非十指连心可以描述。
    “不行,不行!”林筎阴攥紧着拳头,去阻拦几人去掰她的手指头。
    这看的几人面色具是不忍。
    沈恒和傅青奕去拉开几人,死死护在她身前“大理寺想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不成!”
    沈恒怒道“真是岂有此理!”
    少卿站起来,跟着劝道“大人,不可。”
    这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哪怕要动用刑罚,也不能在这当口,传出去可是要被言官参一本的。
    大理寺卿揉了揉发痛的额头,上面爆着青筋,显得吓人又恐怖。
    林筎阴被傅青奕护在身下,看着面前高大的身躯,忍不住呦哭“我不要上夹板。”
    沈恒看着沈赫荣的面色变都没变,依旧风轻云淡的样子,十分心寒,唇亡齿寒的道理难道她不懂,他护着林筎阴的姿态越发强硬,面色也更加沉重。
    他怕护不住林筎阴就完了。
    大理寺卿自己在心中也有一番考究,沈恒和傅青奕都想保林筎阴,可是两人身上并无官职,无需惧怕,就是他们背后的沈家虽厉害但毕竟一家势单力薄,也越不去孙家,冯家,郑家,薛家的施压,且这傅家此前和沈家并无太大的交情,如若傅青奕出于个人的原因要保林筎阴,那也是没多大力量的。
    想清楚的大理寺卿浑身发着威慑“上。”
    “不要,我不要。”林筎阴哭的妆都花了,揪着沈恒和傅青奕就躲。
    大理寺少卿不发一言,抿紧了唇。
    “我看谁敢动我孙女!”
    要上前抓林筎阴的人僵在当场,用眼神朝大理寺卿询问。
    大理寺无奈的挥挥手让他们先下去,自己起身去迎接从外边走来的沈老太爷“沈侯爷您怎么来了。”
    沈老太爷吹胡子瞪眼,怒道“我要不来你想把我孙女怎么样。”
    用刑的刑具还没撤下,大理寺卿为难道“这,审查流程如此,望侯爷体恤下官”
    林筎阴一看到沈老太爷来了,委屈的眼泪一个劲的掉“祖父。”
    “嗳。祖父在啊,乖茵茵不怕。”沈老太爷心急火燎的回道,心里被林筎阴的眼泪烫的不知所措。
    大理寺卿苦着脸也很无奈,大家长都来护犊子了,这案子要如何办。
    跟在沈老爷子后面的沈宸站在大堂正中,八风不动,他背过手朝大理寺少卿点点头以致谢意。
    他俩私下颇有交情,希望少卿能在这一案子上松松手,或则免些刑罚,他相信林筎阴是不会有坏心的。
    大理寺少卿极为冷淡而微不可查的颔首。
    既然用刑不可,案子一点进展也无是不好交代的,如此,只有暂时收监了,虽然沈赫荣为自己开罪撇清了干系,然而还是疑点重重,不可轻易放过。
    大理寺卿用着商量的口气却不容拒绝到“先收监查勘。”
    沈宸一听也有些维持不住面色,被沈老爷子一把摁住。
    收监的变数太大了,就算出来还是清白之身,受到的刑罚却不会少,里面动用司刑都是常有的,进去了出来还是不是个完整的人都不知道。
    大理寺卿这是明面上好看,都摆到私下去磋磨。
    然而刚才已经驳了他一回面子了,这会再反对,大家面色都不好看。
    沈赫荣听到收监也有些慌神,然而想到她背后的倚仗,顿时又不怕了。
    林筎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沈老太爷,却也知道不能让他太为难,当即低下头去谁也不看。
    沈老太爷护犊心切之情对上大理寺卿坚决的态度,唯有颓败。
    忽然,一个小官吏跑上前一脸慌张又左右为难“少保他···”
    “大理寺卿好大的官威啊。”
    来人一袭紫袍,长身鹤立,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捂着白巾微曲着身子轻咳。
    他直直的看向大理寺卿,凤眼狭长而危险,微微一笑“我顺道过来看看。”
    大理寺卿僵直了身躯,好半响才起身给温筠玉让道。
    他梗着脖子还有些不适应,略带僵硬道“少保,请上坐。”
    温筠玉带的人将大堂围了个遍,大理寺的人想反抗都被摁住。
    林筎阴看着温筠玉一下睁大眼,连哭都忘了,微张着唇,神情呆滞。
    温筠玉哼笑,似嘲笑她。
    他背过身去,弯腰轻咳了一番。
    秦祯在大堂正中央让人抬了把太师椅来,上好的紫檀木做成的椅子简直暴殄天物。
    温筠玉笑看一眼大理寺卿,没搭理他的邀请,就慢腾腾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
    秦祯默无声息的给他斟了茶,他就轻悠悠的划着茶盖,又吹了吹,蒸汽携带着茶香袅袅上升。
    大理寺卿脸黑成猪肝色,穿了几口粗气,干脆眼不看为净,一掀官袍又坐下。
    林筎阴回过神又克制不住的轻颤,是他!
    那个几次欲强行非礼她的人,她眼中含泪,要落不落的,犹自倔强。
    没想到他竟然是少保,官居正一品甚至更甚,虽没位列三公,但谁不知道朝中太师太傅中就差一个太保无人胜任,他这犹如太保的存在和几位齐驱并驾。
    林筎阴想他大有来头,却不知这般通天。
    众人见温筠玉如此踩大理寺卿的面子,却都不敢吭声,比刚才那会还要惊心胆寒。
    沈老爷子也是护犊心切,竟将期望的眼神落到平日的对头温筠玉身上,他这会无法了,沈家有钱,只要能让筎阴丫头平安挺过一番,再多的银子珠宝藏品都给送,贿赂也好,笼络也罢。
    林筎阴知道沈老爷子的不易,微不可查的朝他摇摇头,不要求他。
    然而温筠玉似没看到般,谁的帐都不买,低头轻呷一口茶,啧啧嘴“茶是好茶,就是喝的地方不对味。”
    沈老爷子暗自翻了个白眼,你上大理寺喝茶,能对味才有鬼了。
    大家憋着一口气独自紧张,就温筠玉一人悠闲,心情甚好的品茗,然而这案子到底还办不办了,即使再忐忑不安,也都不能冲上前问,这感觉真不是一般难受。
    特别是大理寺的人,平日里和温筠玉手底下的人素来有旧怨,常被压着翻不了身,这一口气憋得真是憋屈,看他的眼神越发不善,却也只能低头。
    大理寺卿在众阉宦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下开口道“既然这样,人就暂且收押,隔日再审。”
    大理寺的人听到命令要去执行,却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就见大理寺卿的脸上更加难看,也强硬起来“少保这般妨碍公务不好吧。”
    温筠玉嗤笑“这案子后面不归你管了,这人,我要带走。”
    秦祯面无表情的将圣上的旨意拍在大理寺胸前。
    “你!”大理寺卿气结。
    连温阉狗手底下的无名小卒都能欺压在他头上,真是岂有此理。
    他眼底一黑,缓了好一会,将文书看清楚,果真这案子后面都不归他管了。
    温筠玉轻轻将茶盏往秦祯手上一搁,弹了弹身上的轻灰“这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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