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瑕迩拾起一只珠钗放在夜明珠前照了照, 没发现什么端倪, 遂将其放下,转身继续往殿内深处走去。
    走了这么一会儿, 他发现这宫殿从外面看着虽然十分破败,但内里的陈设摆放却无一不透露着华贵精致, 即便被蒙上了厚重的尘,也遮盖不住其原本的光彩。
    眼下身处骨师国王宫内,闻瑕迩估摸着这应当是哪个王族贵女的寝殿,正这么想着,就走到了一方书案之前。
    他用夜明珠在书案上晃了一圈, 案上摆着一块干涸的砚台, 砚台里搁着一只笔身被腐蚀的发黑毛笔,似乎是殿内的主人写字写到一半还未来得及收捡。他又接着往旁边看,又看见了一沓写着东西的宣纸,宣纸被人摆放的整整齐齐, 闻瑕迩伸手取了最上面的一张拿到眼前一看,几个鬼画桃符, 潦潦草草的形体, 是他看不懂的骨师国文字。
    闻瑕迩没有在这几个文字上踟躇,继续翻看后面的, 写着骨师国文字的一概被他略过,连着翻了十几张到底, 终于找到了一张他大约能看明白的, 却不是文字, 而是一张画。
    他拿起这张画定睛一瞧,发现上面画着一朵祥云和一只系着珠子的铃铛,铃铛画的很细致,连铃身上的曼陀罗花纹都画出来了,但祥云却被刻意画的歪七扭八,两者绘于同一张纸上,却仿佛不是出至同一个人之手。
    闻瑕迩凝眸看了一会儿后,将书案上写着东西的纸一并收起来揣进怀里,他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可迟圩却看得懂,带回去让对方瞧瞧兴许能发现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就在他收捡好最后一张纸后,殿外突兀的响起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闻瑕迩立刻弯下了身子躲在了书案后面,把夜明珠往袖中一藏,掩去光辉。
    他眼下这躲藏的位置正好斜对着殿门,冷白的月光从大开的殿门里投了进来,只见半个朦胧的影子映在了殿门的地板上,辨不清是男是女,但见他伫立在门口没有反应。
    大约是这宫殿被荒废了许久,此刻见到殿门大敞,让来人一时有些惊愕。闻瑕迩正这么想着,一阵啜泣之声便从殿外幽幽传进了他的耳中。
    那站在殿门口的人,竟是哭了起来。
    这哭声压抑且凄暗,在这颓败幽寂的殿中响起,凄凄惨惨,断断续续,让人只觉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得亏闻瑕迩与怨鬼戾魄这些东西常常打交道,眼下这番景象尚无法撼动他。那人哭了一阵后忽然在殿门口坐了下来,地上的影子霎时缩了回去,离开的脚步声并没有响起,接踵而来的反而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声音。
    闻瑕迩凝神听了听,发现这人说的东西和迟圩讲的那些骨师国语言如出一辙,他一时半会儿也听不出个所以然,索性闭目休憩不再费神去听。
    那人还站在殿门口滔滔不绝的讲,也不知讲了多久,闻瑕迩睡意都有些上头,正欲无声的换个舒服姿势,那人便有了动静。
    他立刻睁开了眼,视线落到殿门处,一只脚伸了进来,露出半截金色的鞋面,闻瑕迩原以为这人是要步入殿中,正思索着该如何避开对方,岂料下一刻,那人竟伸长了手臂,忽的将殿中大门用力关上,严丝合缝的把殿内仅有的一点月光都给锁在了殿外。
    闻瑕迩望着刹那之间陷入黑寂的殿中,竟一时没能缓过神来。
    他猫着身子躲在书案下许久,等到殿外再听不见丁点声响,他才掏出袖中的夜明珠走了出来。
    这次闻瑕迩没继续在殿中停留摸索,而是径直往殿门口走去,他推开殿门,低头往门槛处瞧了瞧,发现了一双有着黄沙轮廓的脚印,显然是方才离开之人留下的。
    他抬脚便将那脚印碾去,随后轻声带上了殿门,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然今夜对于他闻瑕迩来说,似乎注定是个不眠夜。
    乌苏换了一身绯红的衣袍,此刻正站在曼陀罗花田里,几乎要与这些艳红的花枝融为一体。
    乌苏从花田中转过身来,满脸笑意的看着他,“真儿回来了。”
    闻瑕迩睨了乌苏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一语不发的往屋内走去,乌苏却在此时突然从花田中一跃而出,落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乌苏关切道:“你深夜不归,我十分担心。”
    闻瑕迩道:“左右都逃不过王妃的耳目。”
    乌苏笑容一滞,“你喊我什么?”
    “怎的?王妃如今也听不懂我说话了?”闻瑕迩冷眼瞧着乌苏,“我以为只有我听不懂,原来王妃也同我一样。”
    乌苏唇角的弧度淡了下去,她伸出手想要抓住闻瑕迩,却被闻瑕迩闪身躲了过去,“王妃自重。”
    乌苏落了空,却没有将手从半空中收回,她道:“真儿,你还是在怨我吗?”
    闻瑕迩道:“我不过一介云游散修,有何资格埋怨王妃。”
    他语毕,便要甩手走人,乌苏却突然从背后猛地抱住了他。闻瑕迩眉心一跳,“滚开。”
    他反手就要挣脱乌苏,体内的余毒却赶着这个时候发作,闻瑕迩只觉四肢一软,瞬间没了力气。
    乌苏的头埋在他背后,只听她道:“不要叫我王妃,在你面前我从不是什么王妃。”
    闻瑕迩被这么个女人无端抱住,怒火中烧的紧,“这里是王宫,你是一国王妃,自重。”
    乌苏道:“那是你们异族人的讲究,我们北荒之人从不讲究这个,喜欢便是喜欢,不必遮遮掩掩。”
    面对这样厚颜的女子,闻瑕迩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希望迟圩在他旁边,即便不能用武力与其抗衡,至少骂她几句以解心头之怒也是好的。
    但归根究底迟圩还在屋内睡的死沉,鼾声如雷,一觉能睡到天亮,所以闻瑕迩只能自己与其抗衡,他道:“既不必遮掩,那我也实话实说,我不喜欢你,撒开你的手,我要回屋睡觉了。”
    乌苏头埋在他背后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你不过是我置气说些气话来气我罢了......普天之下你除了喜欢我,还能喜欢谁?”
    闻瑕迩道:“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你。”
    “看吧,你都说不出来。”乌苏轻声笑道:“你就是在说气话,想气我对不对?你是喜欢我的,一直都......”
    “我是断袖。”闻瑕迩打断了乌苏。
    乌苏听后,倏的伸手把他的身子转了过来,目含怜悯的看着他,道:“真儿,你怎可为了与我置气就这般诋毁自己?我会心疼的。”
    闻瑕迩阖眼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冷然,“你已是一国王妃,我孑然一身,殊途,亦不同归。”
    末了又补上一句:“断袖,甚好。”
    乌苏沉默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云顾真,你难道忘了我将你带回骨师国之前对你讲过的话吗?”
    闻瑕迩唇绷直线,未语。
    “你若是忘了,我今夜便再同你说一遍。”乌苏眼光流转的凝视着他,逐字逐句的道:“云顾真,我要你和我成亲。”
    闻瑕迩道:“若我不同意呢?”
    乌苏抿唇,眼神陡然一变,如一条冰冷的毒蛇一般在他的脸上来回打量,“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伸手握住闻瑕迩的手臂,像是蛇身死死的缠绕住猎物,直至将猎物缠到失去生息,再也不能挣扎半分。
    她柔声道:“五日后,我们便大婚。”
    身后的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迟圩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殿内探出半个身体,待看清眼前景象之后,蓦地睁大了眼,“这……师尊和师娘这是?月下幽会?”
    闻瑕迩偏过头,冷冷的瞥了迟圩一眼。
    乌苏却笑道:“怎的小徒弟,我们吵醒你了?”
    接受到闻瑕迩投来的视线,迟圩的睡意立刻一扫而空,“就是觉得殿外有动静,不放心便来瞧上一眼。”他说完便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师尊您怎么出来和师娘在一处也不同弟子讲一声,害弟子好找啊……”
    乌苏观了一眼闻瑕迩的神色,十分坦然的松开了手,闻瑕迩甩袖径直回了殿内,与迟圩擦肩而过之时擦了一下对方的肩膀,迟圩后退了几步险些没站住脚。
    迟圩挠着脸不解道:“怎的火气这般大?”
    乌苏含笑道:“不过还是在同我赌气罢了。”
    “那师娘您把我师尊气的可不轻啊,我师尊平素是多么和颜悦色的一个人啊......”迟圩叹道:“怎么一遇上师娘就老是怒气冲天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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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算写完了……睡了睡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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