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君灵沉收回手, 道:“能走?”
    闻瑕迩蓦然回神, 垂首见左脚的伤口已起了一层薄薄的血痂,比先前已好了许多。他动了动脚从地上站起, 试着向前走了两步不算太疼,他颔首想说能走, 伤患处又变得刺痛,他掀开衣衫下摆往左脚处瞧了一眼,却是那才结好的血痂因他方才的抬脚走动,又再度裂开,皮肉有些外翻, 血汩汩外流。
    闻瑕迩蹙着眉站在原地, 正欲弯下腰再次以灵力制住这血流之势,君灵沉便到了他身前,道:“跟我走。”
    闻瑕迩道:“我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君灵沉在他伤患处扫了一眼,倏的背过身去, 道:“上来。”
    闻瑕迩愣住。
    君灵沉见他半晌未有动静,反手抓起他一条胳臂搭在肩膀处, 微微发力, 两臂勾住他的腿弯将他从地上背起。闻瑕迩陡然腾空,身形在半空中晃了一下, 一把抓住君灵沉背后衣襟方才稳住身形。
    君灵沉已背着他往林中深处走进,闻瑕迩却仍有些愣神, 抓着君灵沉的衣衫良久也未能缓过神来。
    雾气浓重, 四下景色一片白茫朦胧, 林间幽静异常,不闻虫鸣鸟啼,只听得君灵沉平缓的脚步声,以及他自己声如擂鼓的心跳。
    闻瑕迩唇抿直线,耳尖在君灵沉和他自己都看不见的地方异常红艳。他声若蝇蚊,“君惘,我原本不想再理你的。”他顿了顿,道:“可你又帮我一次。”
    君灵沉未作声,闻瑕迩斟酌良久,又道:“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做你的徒弟?”
    君灵沉闻言步子一顿,复又继续。闻瑕迩声音大了几分,“不管你是如何想的,我此生都不会做你的徒弟。”他松开君灵沉的衣襟改抓着君灵沉的肩,偏头望向对方侧脸,一字一句的重复:“我此生都不会做你的徒弟,不做!”
    君灵沉目不斜视,似是已打算彻底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闻瑕迩有些颓败的收回视线,抓君灵沉肩膀的力道却似泄愤一般又重了几分。
    不过须臾,君灵沉已背着闻瑕迩穿过那片迷障雾林,闻瑕迩仍旧处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突然听见一声惊呼这才唤回他的神思。他从君灵沉身后探出首,见前方的平地之上,有着几个或立或站的禹泽山弟子,却是用着同一副惊愕的神情看向他。
    闻瑕迩隐约猜得这些弟子的心思,若不是亲身经历一回,他是不敢相信君灵沉竟然会背着他走了许久。他朝弟子们露出一个笑,道:“我不慎在林中被捕兽夹伤到了腿,走不得路。”
    一名抱着药罐的弟子连忙上前,眼神扫过他左腿,“闻公子也受伤了?”又有两名弟子跟上前来,将他从君灵沉的背上搀扶至地后,坐靠在一棵树后。
    闻瑕迩往同他一般靠坐在地上的禹泽山弟子看去,“莫不是他们也受了伤?”
    “没错,林中多雾又放置着许多捕兽夹,同行的师兄弟们有许多都被夹伤了腿。”这弟子卷起他的裤腿,往伤患处小心的撒着药粉,“小师叔方才独自前往雾林间便是为了找寻是否有受伤不便于行的人,眼下能顺利将闻公子带回,小师叔实在高瞻远瞩。”
    闻瑕迩心道这片林间偶有常人过路,缈音清君心系众生,此番前去将他背回来不过是个顺手,毕竟他也算是“众生”之一。余光瞥向君灵沉,不咸不淡附和一句,“的确高瞻远瞩。”
    君灵沉在原处待了一会儿,便丢下一句“安守此地”便又转头步入雾林,将闻瑕迩心中“心系众生,大慈大悲”的仙君形象彻底坐实。他轻哼一声,视线又落回眼前。
    弟子又拿出另外一罐药粉往他左腿上撒,细白的粉末一触到他伤患,闻瑕迩便觉腿上火燎燎的疼痛淡了许多,问道:“你这药粉还能散痛?”
    弟子道:“闻公子感觉如何?疼痛可有好些?”
    闻瑕迩颔首,“比之前好上许多,你这药是何处买来的竟有这般疗效?”
    “并不是买的。”弟子面上浮现赧然之色,“是我自己调的……”
    “我原以为禹泽山的弟子都是剑修。”闻瑕迩一手枕在脑后靠于树身,“原来也是有医修的。”
    弟子拿出白布替他缠住伤口,“我是剑修,只不过拜在若瑾君座下,时常耳濡目染一些医识。”
    闻瑕迩见他包扎手法娴熟,道:“你若修的不是剑道,想来日后必定会成为一名好的医修。”
    “说出来不怕闻公子笑话,我本乃墨南人士,家中双亲皆因病离世。此后我便一直想成为一名医修,在墨南城外建一座医庐救助伤病之人。”弟子系好最后一个结,腼腆的道:“不过如今已拜入禹泽山成为剑修,这一心愿倒是难以实现了。”
    “这有何难?”闻瑕迩不以为意,“你若是想做一名医修,趁早弃了剑道便是。况且我观你年纪尚轻,若是心系医道却一直修剑道,往后道途怕是不顺,还不如早日从头来过的好。”
    弟子闻言愣了一愣,旋即笑道:“闻公子此言,我必铭记于心。”
    闻瑕迩道:“言重。多谢你替我疗伤才是。”
    弟子收好药罐正要起身,林中忽的刮过一阵阴风,白雾扩散,仿佛一张无形的手,正慢慢将他们包裹。
    闻瑕迩仰首看向上空,眯着眸,“你们小师叔走的还真是时候......”
    “闻公子。”弟子喊了一声,“难道是那邪祟来了?”
    “那邪祟受了伤,此刻需要大补。”闻瑕迩沉声道:“约莫是被我们这些受伤之人身上的血腥味给引来的。”
    弟子听罢连忙转身将此事告知给了身后一众禹泽山弟子,闻瑕迩见留在这处的弟子大多都同他一样受了伤,待会与那厉鬼正面冲突起来多半要遭殃。思索一番后,便仰声朝那几个无恙的弟子道:“把受伤的人抬到一处,我给你们画个阵,过会儿厉鬼来了能护住他们。”
    弟子们不疑有他,将腿脚不便的弟子全部挪到一处,方才替闻瑕迩上药的弟子上前来搀扶他起身,他取下头上的鎏火簪,迅速画好一个蔽形阵,将弟子们圈在一处,待要和搀扶他的弟子一起进去时,后方突然狂风大作。
    闻瑕迩和那弟子被这股诡异之风吹的东倒西歪,身形不断向后方退去,禹泽山的弟子见状便想冲出蔽形阵来帮他们一把,闻瑕迩厉声道:“别出来!”
    他说罢抓着身旁弟子的手陡然用力,猛地一下将人丢进阵中。
    “闻公子!”
    “你们不要出阵。”闻瑕迩被异风吸住,离阵越来越远,“我自有主张。”
    似人的血影轮廓忽的从白雾中显出形来,诡异疾风从他大张的口中不断吸入,闻瑕迩离他近在咫尺,反手丢出几道落火符在他身上,他周身血雾被灼的化成白烟,却毫不闪躲,反而更近一步,伸出两只血臂将闻瑕迩钳入其中。
    闻瑕迩窥出这厉鬼意图,数道赤符于他袖中飞出,紧贴血影之身,霎时涌出数个窟窿,血影嘶叫,却仍旧不肯撒开手,血雾蓦地散作一团,竟是卷着闻瑕迩从空中飞走了。
    闻瑕迩被风和血雾迷的一时睁不开眼,这厉鬼此前受到他和君灵沉的重创,本是强弩之末,此刻为博一线生机竟生了破釜沉舟的心思,想上他的身夺舍。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闻瑕迩被这血影卷入潭中,灵力覆身,他睁开眼,见四下一片昏暗,血雾融进水中,拉扯着他的身形将他往潭底拖去。符纸入水,攻敌范畴受限,一个不慎他自己也会被误伤。
    闻瑕迩驭簪,划开血雾,血雾与水交融,水流骤然变得湍急,身形下沉之势加快。他徒手结阵,以缚灵之阵束缚血雾。这血雾却狡猾异常,见势不妙立刻又聚作一团窜入水底的阴影之中逃散离开,让他的阵落空。
    待闻瑕迩即将破水而出之时,潭底下方陡然生出一股吸力,与林中遇时之景一般,闻瑕迩被这股吸力不断的再度吸回潭底。
    闻瑕迩蹙眉,这潭他若猜的不差,该是这厉鬼栖息修炼之地。厉鬼故意将他带至这潭中,只怕是想在夺舍之前想将他的修为在这潭中炼化化为己用。
    鎏火簪掷出,投入潭底,熠熠金光刹那印清潭内景象,血雾化作人形躲在石缝之间,潭底累累尸骸,触目惊心。
    闻瑕迩面色一沉,驭簪直攻血影,血影又化作血雾四下逃散,鎏火簪幻化数道光影,追击血雾,水流动荡,像是一潭盛满将溢的水,晃荡欲坠。闻瑕迩亦被这水流晃的身形不稳,抬手想要召回鎏火,顿了片刻遂又作罢,随波逐流般往潭底沉去。
    鎏火势如破竹,已击碎一团血雾,尖锐的嘶鸣之声在潭内回荡,震耳欲聋。厉鬼已被彻底激怒,残存的血雾快速融为一体后膨胀数倍。
    闻瑕迩鼻尖窜进一股厚重的血腥之气,暗道不好,潭中之水瞬时化为血色,生出几个漩涡将水潭晃的更加厉害。
    闻瑕迩眼花缭乱,一个不慎被卷落至潭壁上,坚硬的礁石撞的他当即头晕耳鸣,覆在身上的灵力不慎泄出一息,伤口遇水,血气立刻散入水中。厉鬼因这丝血气变得亢奋,闻瑕迩再覆灵力,厉鬼却无孔不入,缠住他身,鎏火叮叮作响,一击破水。厉鬼身形涌出无数道口子,嘶叫不断,却将闻瑕迩缠的密不透风。
    闻瑕迩眼底浮现杀意,这厉鬼是想趁机迷他心智,钻入他神识之中方以便夺舍。他心中冷笑,鎏火归于掌中,一方赤符飞出卷住簪身,他启簪落下,厉鬼周身瞬间涌现万丈金芒,穿透潭底的尖叫之声在金芒中淡去,血雾消弭殆尽。
    潭中水霎时被抽的一干二净,闻瑕迩猝不及防,从潭中半空掉落至潭底,摔得他目眩神摇,缓了许久才坐起身来,却发觉自己被一堆尸骨包裹。
    闻瑕迩厌恶的皱起眉,袖中飞出数道赤符立在地面,把围在他四面八方的尸骨往外推开。他全身湿透,左腿隐隐作痛,往那处看了一眼,血将布条染得殷红不已。
    这时,被赤符推走的尸骨中忽然涌出数道黑影,潭底的其他尸骨中也继而连三的飞出黑影,他们齐聚在闻瑕迩头顶上空,久久不散,异口同声的嘶叫。
    闻瑕迩仰首一一扫过这些黑影,不耐烦道:“又不是我杀的你们,追着我作甚?”
    黑影们充耳不闻,从下空飞至他身侧,眼看再要靠近他一步,推着尸骨的赤符们立刻转身跑了回来,飞在半空往外推搡着这些黑影,不让他们靠近。
    阴魂不散,闻瑕迩眼下明白了这四字的含义。他道:“我是魔修,不会超度也不会渡魂。别再缠着我,我替你们报了仇你们该知足了,快去找别人。”
    赤符们听罢也跟着点头附和,似是想告诉这些阴魂闻瑕迩当真超度不了他们。
    一只阴魂趁机钻进一道赤符中,那道赤符往前推搡的力道一顿,随即施施然掉落在地。
    闻瑕迩忙召回这道符握在掌中,见符身周遭灵性已失变作普通符纸,愣了一下,喝斥道:“不准吃它!赶快从我的符里面滚出来!”
    符身上显出一点模糊的黑影来,闻瑕迩指覆灵力便要将这只阴魂拉出来,这黑影却似料到他举动,立刻又隐进了符身之中。
    他的符灵被这只阴魂给吃掉了。闻瑕迩愤懑不已,余光瞥见周遭阴魂不再前进,好似也想效仿方才那只吃掉他符灵的阴魂之法,钻入赤符,当即召回赤符揽回袖中。
    潭底这时忽的起了一阵清风,闻瑕迩抬首,见君灵沉身形于虚空中落至潭底。他指着君灵沉,对阴魂们高声道:“这位仙君普度众生,赶快奔着他去,他能让你们早入轮回。”
    君灵沉缓步而来,阴魂停驻在半空,见君灵沉向他们靠近,猛地聚作一团往闻瑕迩后方退去。闻瑕迩挺直着背,朝君灵沉道:“你快将他们度化送走!”
    君灵沉在他身前止步,垂眸扫过四下众魂,阴魂们影身竖立,焦躁不安。君灵沉如墨的左眸之中似有一点红光闪过,但很快便消失殆尽。只见他衣袂轻拂,数道普度梵心术接连涌出,阴魂被密麻的金光符文包裹其中,须臾功夫便散的干干净净。
    君灵沉问闻瑕迩,“厉鬼的半身已被你除去?”
    “半身?”闻瑕迩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随手捏个了诀变干衣衫,道:“那厉鬼在林中之时被你我的攻击化成了两道,你方才是去截杀另一半了?”
    君灵沉颔首,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青光覆他伤口后,朝他伸出手,道:“起来。”
    闻瑕迩眼神在这只手上停驻片刻,身形往后一仰,“我起不来。我方才除了那厉鬼之后,这汪潭里的水一下便没了,我从半空摔下来,现在不止是腿,手也摔了。”
    君灵沉神色如常,道:“既无斩鬼之力,便不该强出头。”
    闻瑕迩不悦挑眉,“那样的小鬼,再来百只我也手到擒……”
    君灵沉蓦地将他从地上拉起背于身后,闻瑕迩还未及缓过神,便觉眼前一花,君灵沉已带着他从潭底回到地面。
    君灵沉默然的背着他往回去的路走。一日之内被君灵沉背了两次,闻瑕迩忽觉自己今日这条腿伤的似乎颇为合时宜。
    他凝视君灵沉直挺的背后,眼神飘忽一会儿,随口问道:“方才我在潭中与那厉鬼交手时发现那厉鬼有迷惑人心之力,你与他交手的时候有没有被迷惑心神?”
    君灵沉毫不犹豫,“没有。”
    君灵沉少有这般应答他迅速利落之时,闻瑕迩闻言稍稍一愣,便听得君灵沉又道:“没有。”
    闻瑕迩哦了一声,心道没有就没有吧,回答两次倒显得像有一样。
    又走了一阵,君灵沉一缕墨黑的发丝忽然划过他手背,所经之处,泛起细细的酥痒之感。
    闻瑕迩忽的咬住下唇,沉默少顷后,似极难出声一般,突兀道:“你不能和别的人谈情说爱。”
    君灵沉停驻,侧目淡淡的望着他。
    闻瑕迩将头往君灵沉身后缩了缩,故作镇定道:“……我上回给你看过手相,你命中有一情劫,那劫数对你而言十分危险。”
    君灵沉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走,“无稽之谈。”
    “我卜卦尚可,替人看手相也从未看错过,这回我没骗你。”闻瑕迩闷声道:“你救过我几次,我劝你最好不要和别的人谈风月……便是要谈风月也须过些时日再谈。”
    君灵沉似是真将他这番话当做了无稽之谈,听罢连一个字也未再回应给他。闻瑕迩心中心虚又忐忑,他方才说的话真假参半,多半还是他的私心在作祟。
    过了少顷,君灵沉突然道:“你是不是被那只厉鬼的血雾缠过?”
    闻瑕迩垂首嗯声,“在水里被缠了一会儿。”
    君灵沉道:“你体内有阴气入侵。”
    “我一个魔修沾上点阴气也不防事。”闻瑕迩淡声,“过段时日就不药而愈了。”
    君灵沉未再说话,默然的背着他继续往前行径。
    禹泽山的弟子们还在闻瑕迩画出的阵中,神情却都焦躁不已,见得君灵沉背着他回来已不似初次那般惊愕,反而长舒一口气,“小师叔能将闻公子平安带回,真是太好了……”
    闻瑕迩笑了笑,道:“厉鬼已除,你们可以放心了。”
    几个行走无碍的弟子上前,拱手朝他拜了一拜,“方才多谢闻公子舍命出手相救。”
    闻瑕迩道:“称不上舍命,不过是顺手而已。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小师叔不在,方才若不是闻公子你我们几个和受伤的师兄弟们定是难以与那厉鬼抗衡。”弟子道:“多谢闻公子。”
    后方亦有异口同声的道谢声响起,闻瑕迩摆手道:“客气了客气了。”
    君灵沉低声问他,“你如何回家去?”
    闻瑕迩想了想,道:“传讯给家中人让他们来接我?”
    君灵沉道:“多久?”
    “从冥丘来这里,一个时辰?”闻瑕迩思忖着,“不对,兴许要两个时辰?”
    君灵沉蹙眉,“太久。”
    闻瑕迩眼中狡黠之色一晃而过,“左右都比不上缈音清君一道御行术,瞬息之间便能从这处到冥丘城中。”
    君灵沉无声片刻,忽的对面前几个弟子道:“你们先带受伤的弟子回宗门。”
    众弟子隐约明白他话下含义,颔首称是后便依言而动。
    闻瑕迩拍了拍君灵的肩,小声问:“你真要把我送回冥丘啊?”
    话音方落,他便觉眼前一花,四下景象陡然大变。
    此时已是入夜,冥丘城的街道上灯火通明,乐语谈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君灵沉背着他步入喧闹长街,闻瑕迩回神,指着前方不远处的石拱桥,道:“过了那座桥,再右转就能到我家……”
    君灵沉嗯声,步履平缓,绕开迎面而来的行人。
    闻瑕迩被君灵沉背在背上,这一姿势行走在大街上本就惹眼,加上冥丘城中有许多百姓都识得他,便频频朝他们二人投来目光。
    “少君这是怎的了?为何被人背在背上?”
    闻瑕迩抬首,见一勾栏上倚着位有些眼熟的姑娘,道:“无事,就是腿有些不便,朋友背我回家。姐姐不必挂心。”
    他这话一出,便又引得许多路人前来询问他伤势如何,君灵沉被挡住去路不得不停下。闻瑕迩快速的解释一番,叫众人不必担心,关心他伤势的百姓这才肯作罢散去。
    “还是头一次见少君带朋友回冥丘。”甜食摊的大娘拿出一包叠的方方正正的甜食递到君灵沉面前,在君灵沉面上打量一眼,笑道:“这一带回来便是如此俊美的公子,这包芸豆糕送给公子你尝尝鲜。”
    君灵沉顿了顿,道:“我不吃甜。”
    大娘惊疑道:“少君自小最喜吃甜,对这芸豆糕更是尤为钟爱。公子既是少君友人,怎会不食甜?”
    闻瑕迩探手将芸豆糕一把勾回来,笑道:“您送他不如送我,我腿上受了伤,多吃几块您做的芸豆糕伤也能好得快些。”
    大娘捂嘴掩笑,“果然是自小吃甜长大,就连说话也跟抹了蜜一样。”
    闻瑕迩向大娘道过谢,君灵沉这才继续往前走。
    他拆开纸包,捻起一块芸豆糕正欲放进嘴里,想了想,又忽然直起背,盯着君灵沉看了一会儿,偏过头蓦地将手中的芸豆糕往君灵沉唇边喂去。
    君灵沉似是对他这番一气呵成的动作毫无防被,薄唇微启了启,闻瑕迩手中的芸豆糕便顺势喂进了他口中。
    闻瑕迩揽着君灵沉的肩膀,又将头探出几分,直视君灵沉面容,问道:“好不好吃?”
    芸豆糕已喂入君灵沉口中,闻瑕迩不信缈音清君这般俊雅君子会做出当街吐出芸豆糕的不雅行径来,他等了一会儿后,果不其然见君灵沉喉结滚动,蹙着眉将芸豆糕咽了下去。
    闻瑕迩又追问一遍,“好吃吗?”
    君灵沉眉心又蹙几分,道:“甜。”
    闻瑕迩听得这句“甜”,蓦地发觉心中那股情愫霎时间尽数涌上心头,他凝视君灵沉的面容,忽的轻声道:“君惘,下月我便要满十九了。”
    君灵沉侧目看他,似有不解。
    “明年我便弱冠。”他声音变得更轻,耳尖覆上红意。
    届时,同我谈情说爱,尝尽风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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