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行点头, “元凶由若瑾君抓捕一定万无一失, 我与你一起去寻缈音清君和阮矢。”
    闻瑕迩颔首,目视桥下沿河而流的尸骸, “岐城后山的河与城中河连通,你从后山的河漂流进城, 这些尸骸是否跟你一样?”
    朗行细看河中之景,拧眉道:“我只看见了那御尸之人控制了一群无头走尸,这些尸骸我在山中不曾见过。”
    闻瑕迩沉思片刻,又问:“那群无头走尸还在后山吗?”
    “我不确定。”朗行回忆道:“我最后看见那群无头走尸是三日前,御尸之人被缈音清君击败, 弃了走尸群逃走。”
    “带我去走尸群被丢弃的地方。”闻瑕迩抬步下桥。
    “我们不是去找缈音清君和阮矢吗?”朗行跟上去, 不解道:“为何要去查看走尸群?”
    闻瑕迩停下,看着眼前四方大道,问:“去后山走哪一条?”
    朗行指了指右方,“这条。”
    闻瑕迩点点头顺着朗行指的路走去, 朗行亦步亦趋的在闻瑕迩身后跟着,但仍旧对对方此举充满不解, 这时只听闻瑕迩说道:“御尸之人既然敢光明正大出现在城中, 便表示他笃定这城里已经没有能威胁到他的人存在了。”
    朗行一点就透,跨步上前走到闻瑕迩身侧, “这么说来,缈音清君和阮矢不在岐城而是在后山?”
    “应该不在岐城里, 但是否在后山我也不确定。只是听你说见他们最后一面时是在后山, 所以才猜测。”闻瑕迩目不斜视, “究竟在不在,一探便知。”
    朗行道:“明白了。”
    雨势未减,后山遍地湿漉,入耳只闻雨声溅落,树叶风颤,嘈杂急切,乱声如麻。
    朗行走在前,引领着闻瑕迩上山一路回到最后看见无头尸群的地方。二人行至一条乱石横卧的小道,朗行徒手扒开挡在路前的树枝,回头朝闻瑕迩道:“就是这里。”
    闻瑕迩躬身穿过树枝缝隙,见得眼前之景。无头尸身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任着大雨冲刷半身陷进泥泞中,一动不动,在这雨幕之中竟生出几分诡异凄惨之感。
    朗行有些惊讶,“御尸的人就把这些尸群丢在这里了?这不是他用来对付我们的吗?”
    闻瑕迩随口道:“大概已成了弃子吧。”走到一具无头尸身面前蹲下,伸出手待要翻看这具尸身之时,朗行骤然出声阻止:“别碰!他们身上都有蛊毒!”
    “无事。”闻瑕迩不知何时两指间已裹上一张赤符,就着符卷起尸体的衣袖,露出袖下的紫灰肤色。他见此眼神稍暗,朗行在这时走过来,问他:“是有什么不对吗?”
    闻瑕迩摇头道:“只是见这肤色怪异,一时探查不出这是何种蛊毒。”
    “我对毒知之甚少,若非阮矢之前告诉我这些尸群身中蛊毒,我还以为是这些人死后生了异。”
    闻瑕迩收手起身,“看来这位叫阮矢的道友对毒十分精通,得闲我倒是想向他请教一番。”
    朗行闻言心觉怪异,但深想又觉不出何处不对,便只好顺着闻瑕迩的话往下说道:“阮矢是孤星庄阮家的人,他虽是剑修,但从小在家中对毒耳濡目染,在毒术方面还算有些造诣。”
    “原是这个阮。”闻瑕迩缓声,“甚好。”
    朗行听出他话中藏有深意,但又不知他究竟有何意图,便绕开这话茬,道:“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找阮矢和缈音清君?”
    “你身上可有带你朋友的东西。”闻瑕迩朝朗行伸出手,“借我一用。”
    朗行想了片刻,从玉蝉里摸出一把折扇递到他跟前,“他送我的扇子,不知行不行。”
    “上面有他的气息即可。”闻瑕迩打开折扇,见得扇面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一日兄弟便是一生”,瞥了一眼朗行,“好兄弟。”
    朗行面色稍窘,“他没什么文采,题字题的都很粗浅。”
    闻瑕迩夸了一句:“字尚可。”
    朗行摸了摸鼻子,“凑合看还行。”
    闻瑕迩抽出符贴在扇面上,滴血注灵,引路符得了指示纷飞四散。
    朗行眼神追随着这些符纸远去,直到符纸没入林间没了踪影后才缓缓收回视线。他凝视抱肩斜倚在树下的少年,半晌终是问道:“我们从前,是不是见过?”
    闻瑕迩侧目看他,“前些时日在冶楼,见过一面。”
    朗行眸中神色暗下,“你是叫思君?”
    闻瑕迩道:“没错。”
    “那你——”朗行似是如鲠在喉,沉默一会儿后只见他从脖颈间取下一只锦囊,打开锦囊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展开亮于闻瑕迩眼前,“你认不认得这个符是谁的?”
    闻瑕迩垂眸看去,朗行手中躺着一张焰红如火的符纸,上面刻画的符文只需一眼他便能辨出这是何种符篆。他不动声色的试着与这符感应一下,这符却毫无反应,宛如死物。
    “不认得。”闻瑕迩淡淡收回目光,“虽和我的符有几分像,不过不是我的。”
    朗行不死心继续道:“可我看我的这张和你的几乎一模一样。”
    闻瑕迩随手捻起一道符在朗行眼前晃了晃,“这样的符,东边村口一块下品灵石能买一沓。”说罢又往朗行的方向探了探身,一把夺过对方手中拿着的赤符放到自己面前细瞧,“你这符纸不错,符文画的也比我的符好,哪家村口买的?花了多少灵石啊?改日我也去买几张用用。”
    朗行似是因符被闻瑕迩突然夺走有些生气,想抢回来又恐动作太大损伤到符纸,朝闻瑕迩摊开手掌,“不是买的,快还给我!不要弄坏了!”
    闻瑕迩哦声,颇有些可惜的将符放回了朗行手中。朗行小心翼翼的折好符放回锦囊中重新戴上,似乎极为珍重。他道:“这符由我此生最敬重的两个人共同赠予我,是我的护身符。适才言语有过激处,还请你不要往心中去。”
    闻瑕迩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是我见这符画功精妙,言行鲁莽了。”
    朗行展颜一笑,“我也觉得画的很好,宫主不仅修为精湛,画功也是一绝。”他一提起朗禅面上便具是憧憬之情,滔滔不绝:“宫主不过是在我幼时从我口中听过一回这护身符上的符文,便能提笔重现这符,我是极为钦佩宫主的……”
    “你方才那符,是朗禅所画?”闻瑕迩面无波澜的问。
    朗行敛笑,神情略有不悦,“方才那符的确是宫主给我画的,不过思君你不要直呼宫主的名讳。”
    闻瑕迩上下打量朗行一眼,“你叫朗行,行是哪个行?”
    朗行背挺直几分,从容道:“自然是行路且难,道路多歧,亦能不屈不折行于世间的‘行’。”
    闻瑕迩又盯着朗行细看几眼,须臾后,笑声赞道:“好名字。”
    朗行骤然被夸赞姓名,面上显出几分少年人的羞赧,“思君你的名字也很好……”
    闻瑕迩坦然应下这句夸赞,“我也是这般觉得。”
    正这时,一道赤符飞入二人视野中。闻瑕迩抬手将符召回,赤符动着两个角指了指右方的密林,闻瑕迩放它回半空,“带我们去。”
    赤符点头,在前引领方向。闻瑕迩和朗行在后跟上,朗行瞧着这张赤符在前方忽高忽低,飞的极为吃力,说道:“它怎么了?”
    闻瑕迩解释道:“下雨,它身上沾了水,飞得慢。”
    朗行想了想,道:“那给它打把伞,它会不会飞的顺畅些?”
    闻瑕迩若有所思的看了朗行一眼,“好主意。”
    他又就着方才咬破的指头挤出几滴血珠,在虚空画出一把红色小伞来。前方的引路符知晓这把小伞是画给它的,忙不迭的转身印了上去,符身霎时翻出星点红光,符顶上多出一把遮雨的小伞来。小伞遮挡了天空的雨,引路符探路速度陡然加快,欢快的继续向前。
    闻瑕迩却似乎不大开心,见着原本方正的符纸头顶多出了把伞,变得跟个蘑菇似的,怪异的令他不想多看。
    引路符将他们一路引上山巅,在一空旷处停下,钻回闻瑕迩袖中。
    四下树木低矮,一眼便能看到头,不见半个人影。
    朗行问道:“它为何带我们来这里?”
    闻瑕迩扫视周遭,凝思未语。他们一路行来,山中树木具茂密高大,极为葱郁,但到了这山巅,本该是聚天地灵气最盛地方,周围的树木却反而变得矮小稀松,实在有违常理。
    他召出数道赤符聚于虚空,红光笼罩整个山头,隔开雨势。雨声消散,四下陡然变得安静。闻瑕迩阖上眼,放出神识散向四面八方,他道:“朗行,收敛你的气息。”
    朗行大约看出他在做些什么,点头应声后收敛了气息。
    没了朗行气息的干扰,周遭一切更为平静。闻瑕迩凝神感知着,突然察觉到正北方有一丝极轻微的灵力波动,他倏的睁开眼,驭符打向那一处,破碎残声随之接连响起,白光乍现,一个山洞从光后现了出来。
    朗行一眼便瞧见坐在洞口后方不远处的阮矢,忙跑过去,高喊道:“阮矢!”
    阮矢听见叫喊猛地抬头,见是朗行,一个翻身从地上坐起,张开双臂朝朗行迎上去,“阿行!我的心肝你终于来救我了!”
    朗行闻言顿住脚步,伸手握拳便要向阮矢的脸砸去,阮矢躬身躲过顺势抱住朗行,哭丧着脸道:“我还以为要死在洞里了,还好你来救我了!”
    阮矢身上的紫衫破破烂烂,血痕泥污具在,看模样实在凄惨。朗行将揍对方的一拳收回,声量小了几分,“没事了,我这不是来救你了吗。”
    闻瑕迩慢朗行一步走到洞前,见这兄弟二人抱作一团,想了想便什么也没问孤身走进了山洞中。岂料还未走上几步,身后的阮矢便出声叫住他:“思君,你眼下最好不要进去。”
    闻瑕迩回身,“为何?”
    阮矢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取下腰间折扇唰的打开,“里面的场景,不是你能受得住的。”
    “缈音清君是否在洞内?”闻瑕迩问。
    阮矢扇了几下手中折扇,“在是在,不过再过上几个时辰,缈音清君极有可能便不再是缈音清君了。”
    闻瑕迩别过头,大步往洞中行去。
    阮矢看着闻瑕迩的背影,唰的合扇,“不听劝。”
    朗行给了他一脚,跟上闻瑕迩,“救你的是思君,别故弄玄虚,有话快说!”
    “我自然知晓破了掩目之阵的是他。”朗行叹了叹,跟上去,“所以我才劝他不要进去啊,像我等这般修为的小辈,进去只有等死的份。”
    朗行拧眉,“到底出了什么事?”
    阮矢似是不愿提及,“你进去看一眼便懂了,但愿我们之后还有命逃出来哟......”
    洞内隐隐有冷风迎面扑来,越往深处气息便变得越诡谲莫测。闻瑕迩忽觉脚下步伐变沉,体内的灵力有一瞬的紊乱。
    洞中有人在释放威压。
    察觉到这一点后,他步履艰难的继续前进,前方有光影忽明忽灭,闻瑕迩一手扶着石墙,拐过一道弯后,停了下来。
    禹泽山的弟子盘腿围坐在一团,只见他们双眼紧闭,面色发白,周身环绕一阵浅淡金光,口中念念有词。
    闻瑕迩听了一会儿听出这些弟子口中念的是禹泽山的普渡梵心术。他心中咯噔一下,一名弟子突然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闻瑕迩拖着沉重的身形去到那弟子身边把人扶起来,却见那弟子一双眼,泪流满面。
    闻瑕迩问他:“你哭什么?”
    弟子嘴唇颤动,“小师叔,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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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完结了,各路妖魔鬼怪都得出来走一遭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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