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融反复提醒自己,不要深究,不要深究,不要深究。
    “只对你,好不好?”
    他越是轻松调情,关融的心越是沉没海底。
    如果是从前,也许她会直截了当问出口,可前车之鉴让她明白,有些问题不是非要刨根问底有个答案的。如果明知道结果只会让她难过心碎,那又何必再开这个口去石锤悬而未决的疑问,为本就不牢靠的感情火上浇油呢。
    周恺扯扯她的脸蛋。“怎么了,小脸皱巴巴的,不开心?”
    她半真半假的对他吐露心事,“没有......我只是、只是觉得,这样有点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关融将心酸隐藏得好,周恺瞧不透她表面的神色,却能清楚感知到纠葛的情绪,他将她拥入怀中,温声安慰:
    “累的话就来我身边,我一直在。”
    他说得笃定,连关融也险些相信,可她早已不是年轻气盛的小女孩,安全感终究不能靠上下嘴皮子一张一合就出现的甜言蜜语来给予。
    他到底不明白自己。
    关融心事山路十八弯的曲折周恺不会知晓,可他亲耳听到她说累,这是不是意味着......
    周恺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欢欣,他兀自圈住她嫩白的手左右摆弄着,刀刻般锋利的五官也被爱意收敛了戾气,只余脉脉温情。他对着眼前人承诺,又像在自言自语,“我来照顾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相信我。”
    她的沉默是应允,是放纵他深陷。
    搂她越紧,身下反应越大。将柔弱无骨的腰身拉近,急促呼吸游离在她的发间鬓角。
    来不及除衫,馥郁香脂引诱他侵略性的吻步步逼近颈后,圆润耳垂是被浸湿了的鲜玫瑰花瓣,灼热的唇漫在她被毛衫遮挡的锁骨肩处,周恺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头脑发热,意乱情迷。
    体温飙升,他随着微隆的弧度纵深入沟壑,轻画个轮廓,将浑圆饱满罩了掌弯,贴着柔软奶房揉捏捉弄。周恺不知餍足,正伸手隔衣拍开胸扣,却被她冷不防一把推开。
    入眼的是她一张丝毫不染情欲的脸,周恺有些恍神,好似梦一场,“宝宝,怎么了?”
    “......有点不舒服。”
    她听到他的第一个反应:“生理痛?”可一下又否决了这个猜测,“这个月不是已经来过了吗?”
    见她木着没反应,周恺心急如焚,晃晃她,语气也重了些。
    “融融,你说话。”
    在她脸上急迫搜寻着的那关切的目光关融看在眼中,焦急的责问她也听得清楚,连生理期也记得明白的原因——
    原来只是想要这个吗?
    她有点想哭。
    方才Jason呆愣的反应告诉她,大嫂这个称呼的背后另有玄机。
    可她不能一直总是装瞎打哈哈开玩笑替他、替自己遮掩过去吧。也许可以借助情欲或是爱念暂时性遗忘,但当蛛丝马迹的线索堆积成山,逼她不得不抬眼去看时,她要如何再若无其事的继续和他扮演热恋拍拖的伴侣、亦或者只是供他泄欲的床伴?
    关融靠着最后一点理智抛下“胃疼”两个字逃似般地跑出会所。
    意外的,她没有迷路,找到出口的过程简直顺畅到不可思议。
    原来人在情急之下真能发挥出潜能。
    满脑混乱思绪堆积,心内一片兵荒马乱,关融逃到别墅后才想起倪曼婷还在会所中,于是拨了个电话过去,告诉她自己有事先走了,叫她玩得开心。
    今天的这一遭让她开始好好从头审视和周恺的这段感情。
    八年过去,她变了许多,他更是。
    各方各面都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只是短暂考虑过彼此的身份境遇后,她还是止不住迅速与他坠入了爱河。
    时间将他的五官雕刻得凌厉狠劲,俯首低头间全浸渍着野心和欲望。他的一举一动邪傲不恭,面无表情时更显阴戾桀佞,分明是相同的人,可早与八年前相距甚远。
    关融对他最深的印象便是那双满是坚韧,厚积薄发的眼,那是洗得发白的校服和破旧帆布鞋所无法遮掩的气宇不凡,和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同龄男生都不一样。未经雕饰的他,仿佛不染一丝世间的尘埃,可偏生是这样一个纯净无暇的人,竟会与出卖肉体的肮脏交易挂上钩。
    也从此在她生命中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关融疲惫阖上眼,刻意跳过伤她最狠的那一段不去回忆。
    以现在的心境去看,周恺或许并没有做错。生而为人,从没有什么感同身受,这是她成年后才明白的事理。关融不是周恺,不明白他所经历了什么,又怎么去苛求他符合自己幻想中的正人君子一样永远光明磊落。
    虽然道理她都懂,可一想起分手的难堪场面,心脏还是会像被屠刀凌迟成片片血块般钝痛不已。
    痛彻心扉的伤痕仍余遗迹,那些被她尽量沉石海底的问题今日又一个个扑腾着跳脱出水面:周恺曾经有过多少露水情缘,又或者,他现在还......
    不念则已,一念即是满手的玻璃渣子。
    关融不清楚,自己现在迷恋着的周恺,究竟是八年前的少年,还是如今面前这位分不清真情假意,流连花丛的他。
    周恺是游戏人间、漂泊不定的浪子,他会为自己停驻吗?
    思量再三,关融还是打开了短信。
    对话框里是是他发来的关怀话语,嘘寒问暖,字字情真意切。
    是啊,他永远是这样,话术进退有度,分寸拿捏得毫厘不差,时而叫人如沐春风,时而让人为他寸断肝肠。
    她是被操纵于鼓掌的人偶娃娃,喜怒根本不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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