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迟疑地看着他,“就这样?”
    “不然呢?”
    我长舒一口气,这要求比我想象来得容易。阮东慈的目光又热切,让我忍不住怀疑自己是没听清或是听岔,生怕让他失落。阮东慈约莫是某种大型犬成精转世,分明生得眉浓目俊,神情却总是可怜兮兮。
    我还是没忍住伸手去摸他的头,住院的这段时间他头发没理过,有些长了,正好便于我顺毛。
    “东慈。”
    我认真地叫他的名字,“真好听,这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也没什么,不过一句旭日东升,喜舍悲慈。”阮东慈应当是遛弯遛累了,含着泪打了个哈欠,“听上去和我本人挺不相符的,没有凛哥的名字好听。”
    他的嘴总是像抹了蜜,“第一次见凛哥的照片——就是队长把人质的照片给我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没毕业的高中生呢,哪想到都是上班族了。不过我还看过凛哥工作时的照片,那西装穿你身上正合适,好看极了。平常的打扮也好看,你穿那件白色卫衣的照片我最喜欢了,衬得肤色好,有精神气。”
    我微微有些诧异,“这些照片你都是在哪看见的?”
    “你父亲报警的时候送来的,方便搜查嘛。”阮东慈把轮椅摇到我身边,和我并排靠在一起。“好不甘心啊,凛哥看着比我小,实际上比我成熟太多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有时候很幼稚?”
    他低头嘟囔时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生慈爱,于是也不能真的承认他幼稚。我忍不住又去摸他的后脑勺,权当安抚,“不会。你这会正是年纪最好的时候,应该多恣意快活才是。”
    “你说话有时真像我父亲,老气横秋的,分明只比我大三岁。”阮东慈不满地把我衣角上的褶皱扯平,“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正式,你等会有事?”
    “晚上七点公司里有个会。”听了这话,阮东慈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起来,我又补了一句,“但现在不着急,时间还早,还可以陪你多聊一会。”
    一个人住院的滋味是很难熬的。我也没见过阮东慈的家人,想必也是对他漠不关心,思及此心里又忍不住地心疼起来,“你等会想吃什么?我陪你吃完饭再走吧。”
    阮东慈神情恹恹道,“我都走不动路了,吃什么都不得劲,而且医院里的菜都吃腻了。”
    我努力安慰他,“伤筋动骨一百天,老祖宗的话是不能不听的。等你能走了,我带你去吃大餐好不好?”
    果真是年轻人,听见大餐二字眼睛都亮了,他兴高采烈地说,“真的?你带我去?”
    “嗯,带你去吃海城最贵的大餐。”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推着他去了医院的食堂,阮东慈才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大约也没什么积蓄,点个菜都犹犹豫豫。我定然是不能看他吃白菜米饭的,特意和医院打了招呼,把他的消费都记我账上,良心才过得去。
    阮东慈头次知道的时候还直呼我太客气,连呼不用,费用其实他都能承担;我怕直接提穷伤他自尊,直接了当地说一切只为报恩,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我给这孩子点了满桌的肉,和他聊天。我是个很无聊的人,每天也都是在做无聊的事,大部分时间只是听阮东慈在说。听他说警校里那些男孩子们的趣事,听他说小时候被他爸逼着练跆拳道,结果他功成身就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爸给打趴下。
    我听着他这些生机勃勃的事迹,由衷道,“东慈,你是真的很厉害。”
    挨了夸的青年满脸得意,“那是当然,总有一天,我要成为比鲍哥还厉害的刑警。”
    用过饭后,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把阮东慈送回病房,准备出发去公司。阮东慈在床上叫住我,“凛哥,你明儿还来吗?”
    我想了想,明天工作的行程很满,大约是来不了的。其实最近两日我已经彻底复工,以后可能都不大有时间来。我回头,原本是想把事实和阮东慈说清楚,但对上他满怀期望的眼睛,怎么着都不忍心让这不知名的欢喜落空。
    “虽然有点忙,但我会抽时间来的。”
    青年顿时笑得开怀,小鹿般的大眼月牙弯弯。他说,“好哇,那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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