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然的心脏剧烈跳动,他羞赧地别过头去,窗户溜过来的风一下下撩着他的衬衫,带有凉意酥酥麻麻的。
    “不来了?”席晏问道。
    时安然摇头。
    屋子里始终笼罩着疯癫迷幻的灯光,男人娴熟的技巧令他误认为自己是男人身体里的一部分。很快,时安然的脸上就浮现出病态的潮红色,那娇脆的轮廓,美得不近情理,美得渺茫。
    时安然朝给予他热量的地方依附过去,理智与疯狂仅在一念之间。他仔细盯着面前男人的脸庞,这时他的叔叔。不,是席晏。他小声嘟哝:他的席晏。
    他杂乱的鼻息喷洒在男人脸上,贴上男人冰冷的鼻尖,像一篝越燃越旺的火,要不停燃烧下去直至成为一团灰烬。
    “啪。”
    一切说不清的躁动戛然而止。
    男人的掌力很重,丝毫不留情面。时安然被重重打偏,额角磕在茶几上,眼前一阵眩晕。可他不知疼痛,迷惑地朝席晏望去。
    “叔叔……”他颤声道。
    席晏取过湿巾,平静地擦了擦手指,他的动作很慢,仿佛故意要让时安然看清。
    这是一场不平等的对弈,他是所有意义上的失败者。
    “安然,告诉我,你刚才想做什么?”席晏拿出监护人的姿态,声音有一丝沙哑慵懒,但面容上像覆了一层金属面具,阴沉得可怕。
    时安然将膝盖蜷进臂弯,。脸颊上火辣的疼痛正在严厉地警告他。像初临人世的婴孩般把最不堪的一面全部暴露在席晏的眼前。
    席晏眼底里并没有惊讶之色,只余淡漠的审视,似井底水里的黑石光亮却没有温度。
    “你过界了,安然。”席晏以复杂的口吻道:“冷静一下吧,我们都冷静一下。”他扯过一条浴巾,轻柔地裹在时安然身上,宛若天底最贴心的情人。
    时安然一整天的状态都很不对劲,周池连叫他几次也只勉强答应一声。
    周池开玩笑道:“怎么了学霸?跟小的说说呗。”尖尖的小虎牙露出来,很显眼。
    时安然放下把玩的签字笔,眯着眼睛半晌。春日里和煦的阳光淡淡的,清晰温柔地抚摸他脸上的绒毛。少年的面部轮廓很小巧,但一笔一画都是被精致勾勒过的,呈现出一种易碎的美感。
    他不敢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席晏,仿佛一说那些丑陋的心思就会不可避免被揭露出来。
    他瞧着周池,似乎是觉得周池没他想象中的讨嫌,突然说一句:“我饿了。你说的那家新开的餐馆还打折吗?”
    周池愣了一会儿,像无线电才接受到信号,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啊?”
    盛源
    “小庄啊,薛总那个案子进度怎么样?”
    “一周之后二审,顶多会判六年。”
    盛文勋“唔”了一声,“蛮好啦。挪用他那个数额的公款,只判六年算不错了。这年头行业不景气,能成功就业的人少,刑辩那里只剩下一群快退休的老头。”
    庄予苦笑道:“律师太挑战道德底线了,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为犯人争取这么多利益是对是错。”
    盛文勋瞪他一眼,“你是刚宣完誓通过司法考的学生吗?这件事我们不做也会有其他人来做,法律从不会偏袒好人或坏人。真是老席教出来的,一个德行!”
    庄予无所谓地笑笑:“但是当一个人的长板无限长的时候,就可以忽略他的短板。”
    “小庄,你倒是很维护他,容不得别人说他一点不好。”盛文勋意味深长道。“说起来,当初就是老席把你招进来的,现在看来他没有看错人。”
    庄予笑道:“如果没有盛律席律和盛源的栽培,我绝对没有今天。”
    盛文勋摆摆手:“这些客气话就不要说了,小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是知道的。”接着他话锋一转,“年轻人,尤其是你这样刚在行业里刚做出些成绩的青年才俊,很容易被外界诱惑。小庄你也知道,盛源现在竞争压力大,正是需要你们的时候。其实踏实本分,平平淡淡才是真嘛!”
    庄予面上谦逊顺从地称是,转身离开后心里却暗啐一声:老狐狸。他路过席晏办公室的时候随手替他整理桌子。
    “这本白色资料夹哪来的?”他的手指刚要触碰到的时候,席晏不知什么时候从门外进来,“你在干什么?”
    庄予的手一抖,纸张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席晏的面色像聚了一团黑重的浓雾,甚至没顾得上骂他,只是快步走过来拾起地上的文件,巧妙地没再让庄予接触。
    庄予急得要哭出来,“老师,我只是想—”
    席晏不耐地打断他:“没事了,你出去吧。”
    庄予连声道歉退出去,可是脸上露出一副沉重的表情。文件上白纸黑字,他看到了。
    那上面写的是:出生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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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那娇脆的轮廓,美得不近情理,美得渺茫。出自张爱玲《倾城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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