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局毫无意外,陆绥输了。
    商练掀开盖子一看,顿时大喜于色。陆绥这一局竟然没有猜中一个,全错。他嗤笑道:“都说了本少爷心情好让你们一局,识相点留下美人赶紧滚,别一会我让人赶你走。”
    陆绥也是满脸的不敢相信。他不是不敢相信这一局会输,而是不相信珩萧竟然会全错。
    相反温庭弈却是十分冷静,他定定站在陆绥身后,抬眼扫了一下面前两人。
    商练怀中的美姬又递去一颗荔枝,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陆绥和温庭弈。温庭弈看见她的神色,心中明了。
    原来,是她在搞鬼。
    转念一想,如此一来就麻烦了。无论陆绥回答什么,她都可以在两人揭盖前改变骰子的点数,让他们毫无胜算。
    只是他们两个人与她不过萍水相逢一面之缘,她又缘何要百般阻挠。
    正在温庭弈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对面的商练等不下去了,急哄哄地开口道:“最后一局,赶快开始,你若是不想输的太难看,就现在留下美人走。”
    陆绥满肚子火气压着,若不是因为千金坊中情况不明他不敢轻举妄动,早把这狗东西的下巴给卸下来了。
    温庭弈轻轻呼出口气,修长的手指拿起桌上的赌盅摇了摇,然后递到了陆绥手中,温声开口:“公子快开始吧,我……奴信您必能成功。”
    陆绥接过赌盅,看他眸中神色坚定,微微松了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商练怀中的美姬似乎提起了兴趣,倚在商练怀中软软开口:“公子,奴家也相信您必能赢,您可一定要赢啊。”
    两人也不再废话,手起将赌盅摇得哒哒响。
    温庭弈依旧闭眼静心听对方手中的赌盅的变化声响,等到两人纷纷按桌不再动作才慢慢睁眼。
    “一个二,一个三,两个五,一个六。”商练似乎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抬手挑挑指甲,慢悠悠地开口。
    温庭弈静静凝视着对面一副小鸟依人姿态的美姬,那美姬大抵察觉到他投射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抿唇对着他甜甜笑了一笑,极尽挑衅。
    温庭弈心中突如其来地烦躁,半晌才在陆绥后背上偷偷写下答案。果真如他所料,陆绥方一开口回答,他就听见对面赌盅里的骰子如同上一局一般自己动了一匝。
    “好,那我们开局。”商练舔舔嘴唇,伸手就要掀开赌盅的盖子。
    “慢着。”
    商练被人打扰,不耐地皱起了眉头,没好气道:“怎么了小美人,反悔了?反悔了也没用,这一局若是你们输了,你以后可就是本少爷的了。”
    话毕挑了挑眉,对着陆绥扬了扬下巴道:“放心,本少爷最会怜香惜玉,一定好生疼爱你。”
    温庭弈泛起阵阵恶心,忍下不适刚打算开口,就听对面的赌盅竟然再一次动了起来。只是这一次的变动却是将里面的骰子推回了方才的点数。
    商练怀中的美姬瞬间花容失色,暗地里咬了咬唇,又偷偷向商练面前的赌盅注入内力,试图将骰子再次推过去。只是这次,她却怎么也推不动了。
    温庭弈与陆绥并未修习过武功,自然不知晓此刻场上有两股内力在暗自较劲。除了那美姬的内力,竟然还有一股更为浑厚的内力在与之抗衡。
    温庭弈看见那美姬突然皱了眉头,心中疑惑,突然听见那赌盅里发出一声不同寻常的声响,这一下不仅他愣了,对面的女人也愣了。
    温庭弈缓过神来突然勾唇笑了笑道:“公子的赌盅里一颗骰子也没有,让我们如何猜?公子当真会难为人。
    “你说什么?”商练被他说得如坠云雾之间,一脸不解。
    “公子掀开赌盅一看便知。”
    商练半信半疑地打开盖子,只一眼眼珠子就快瞪出来了。
    里面哪里还有五颗骰子,这里面分明就是五堆齑粉,被从门口逸进来的冷风一吹,瞬间一干二净。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敢耍我!”商练气愤地从凳子上起身,那美姬受了惊吓连忙低头跪在了一边。谁想他刚打算开口喊人进来,就身子一软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陆绥和温庭弈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跪在地上的美姬拍拍轻薄的纱衣缓缓站了起身,还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胳膊,没好气道:“终于不吵了,早知道就该让你早点睡。”
    这一声抱怨哪里还是方才娇滴滴的女声,这分明就是一个清脆的少年音。只是这声音与这幅面容十分不匹配,让温庭弈一时愣住了。
    那“女子”伸腿踢了踢倒在地上的人,嗤之以鼻地轻哼了一声,然后才转身冲着温庭弈眨了下眼睛。
    温庭弈:“……”
    陆绥反应了过来,紧接着一张脸迅速黑成了锅底,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花小楼。”
    花小楼正打算伸手卸掉自己耳朵上佩戴的玉环,闻声止住动作,转头凉凉扫了他一眼:“叫我做什么?”
    “谁让你私自来这里的,方才是不是你捣的鬼?你知不知道你险些坏我大事!”
    花小楼朝他眨了下眼睛,突然道:“我何时捣乱了?若不是你们突然闯进来,这人早就倒地上了,陆赋我也早救出去了。”
    “再说了,谁让你竟然敢说我庸脂俗粉,我不过小施惩戒。”
    陆绥就快掀桌了。
    他把自己易容成这幅红颜祸水的妖孽样,竟然怪自己没认出他来,说他庸脂俗粉?就算把他/老/子/拽过来放这也不敢认这人是自己“儿子”好吧?!
    陆绥刚打算开口,就见花小楼往前走了几步,盯着他这张脸看了一会,开口道:“这是谁给你易的容?真差劲。”
    陆绥:“……”
    “面具边角不服帖,还有这里,裴小公子嘴角边那么大一颗痣也能忘了画,是瞎吗?”花小楼扣着陆绥的下巴扭了两下,啧啧两声:“也不知道喂你一颗变声丸,这声音,一听就露馅。你是怎么活着走到这里坏我好事的?”
    陆绥:“……”
    温庭弈:“……”
    “果然,这世上除了我和四哥,别人做的□□当真是差劲至极。”花小楼评价完毕刚打算转身离开,就听身后陆绥幽幽回了一句。
    “这狗屁不是的东西,就是你那好四哥做的。”
    花小楼脚下一顿,半晌转头又盯着他看了一看。陆绥以为他是不相信这面具是陆邈亲手做的,却听花小楼单手支起下巴道:“不愧是四哥做的,好看!”
    躲在暗处的陆邈:“……”
    花小楼说完,转身就朝着床边走去,掀开重重帷幔,又一把拉开锦被,露出了被子下的小人。陆赋此刻仍在昏迷中,脸上呈现不正常的绯红,身上烫的吓人。
    花小楼捏住他的下巴给他喂了一颗黑色药丸,这才拍拍手坐在了床边:“得亏我留了个心眼悄悄潜进来绊住了商练,不然等这小子醒了,明白了这一夜发生了什么,还想不想活下去可就说不准了。”
    陆绥闻言心中懊悔,他以为只要陆赋还在千金坊中,他迟早都会把人救出来。可如今看来,这姓商的根本就没打算离开,想着就在这里把事情办了。
    “此事是我欠考虑,多谢你出手相助。”
    花小楼佯装没听清楚,掏了掏耳朵,笑道:“我方才没听错吧,你竟然开口向我道谢。”
    温庭弈慢慢走到商练身边,蹲下身子在他身上摸出了一张金箔文书,然后对陆绥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等赋儿醒后我们马上离开。”
    陆绥点了点头。花小楼则拢了拢自己单薄的纱衣,单手支起下巴,用另一只手戳了戳陆赋的脸,笑道:“这千金坊的人下手也太狠了,这得下了多少药啊,别介把这孩子给药傻了吧?”
    陆绥狠狠攥了攥拳头,攥得骨节作响,半晌才冷声道:“迟早我会端了这个淫/窝,给赋儿报仇。”
    “放心,我给他喂了解药,应该马上就能醒。”花小楼说完,眼珠子滋溜一转就盯上了温庭弈,懒懒开口问道:“世子妃,方才最后一局是有人暗地里助你,这才侥幸让你赢。可我觉得,你可不像陆绥那样,是坐以待毙之人。”
    温庭弈起身,轻轻勾唇:“阁下聪慧,珩萧的确不会坐以待毙。”
    陆绥闻言回过神来,就见温庭弈走到那方赌桌旁,提袖拿起了桌上陆绥的那一个赌盅,缓缓掀开盖子。
    那赌盅中原先应该存在的五颗骰子,竟然只剩下了四颗,不知何时被人取走了一颗。
    温庭弈拢袖,将自己的手从宽大的袖子中露了出来,只见他的指间正好夹着那枚不翼而飞的玲珑骰子。
    既然只有四颗骰子,那么无论商练说什么也都是错的。只要趁商练打开盖子前先发制人,或许有糊弄过去的机会。
    花小楼看着他指间的那颗玲珑骰子,半晌笑出了声:“世子妃果然智谋无双,这等老千出得始料不及,我竟没有发现。”
    花小楼,人称鬼簪花,生平志向一为刨人坟墓,盗人尸骨;二为浪迹赌场,覆手千金。行赌多年,从来只有他坑别人,这一次却是被温庭弈给摆了一道。
    陆绥突然想起来第三局开始前,珩萧拿起桌上的赌盅摇了摇,这才递给了他。想必这枚骰子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他顺走的。自己离他明明那么近,却没有看见这一幕是如何发生。
    温庭弈摇了摇头:“此事实属下下之策,若非被阁下逼迫,珩萧也不愿用此方法。况且若是商公子蛮不讲理定要查个究竟,我这招也就毫无用处了。”
    正在几人说话的间隙,床上的人却难耐地哼了两声。陆绥知道是陆赋醒了,连忙快步走到床前,扶着他的身子问道:“赋儿?赋儿,你快醒醒,小叔叔带你回家。”
    陆赋悠悠转醒,半晌视线才算清明,等看清了陆绥,他突然往陆绥怀中缩了缩:“皇叔……我怕,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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