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的时候, 日光初现, 路上的积雪消融, 露出了裸色的地皮。
    陆绥刚出房门,正巧看见温庭弈独自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低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温庭弈一身雪白色的广袖长袍映着远处的雪色, 与之融为一体。
    他的肤色本就白皙, 逆着光甚至可见雪白的肌理下那些乌青色的血管脉络,因为多年以来不好好照顾自己,他的身姿颀长但单薄, 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纸鸢。陆绥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先是一颗心放回了肚子, 然后才突然发觉自己的珩萧什么时候竟然这么瘦了。
    陆绥静悄悄地走上前,伸手摘下了自己脖颈间系着的狐裘,给温庭弈披上。
    温庭弈察觉到有人靠近, 又感觉到一双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头,顿时心中一惊, 连忙转过头来, 却正巧与陆绥的目光相撞。
    “殿下。”
    陆绥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腰间,抚摸着指间的黑发, 柔声道:“外面天寒地冻的,怎么出来了,也不回房。”
    温庭弈缩了缩身子, 将自己缩在了狐裘中:“心中有些意难平, 便出来清净一会。”
    “珩萧……我同你说一件事。”陆绥突然想起了方才花小楼的那番话, 心里始终不放心微生玉。
    见自家媳妇点头同意,他才开口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猜想全盘告诉了温庭弈,果然看见自家媳妇皱了皱眉头,可是旋即他却舒展了眉目,转头看了一眼滔滔大论,口若悬河,讲的眉飞色舞的陆绥。
    满心得意,以为自己立了大功的陆绥傻眼了,因为他看见了自家媳妇用袖子抵住嘴唇,缓缓笑了。
    “珩萧,你笑什么……”陆绥不解。
    “殿下,您怎会觉得是广泽的幕后主使是微兄?”温庭弈压下嘴角,缓缓说道。
    “珩萧,你难道不觉得这一切很凑巧吗?广泽郡所有的壮丁全部消失不见了踪影,只有微生玉还在。浮朦山上种植有阿芙蓉,为了不让人发现,干脆放出山神发怒的谣言,导致浮朦山一带再无人问津。若不是他,还有谁能调动重兵把浮朦山围个水泄不通?”
    温庭弈只是摇了摇头,淡淡道:“阿绥,你不了解微生玉,你自然会这般认为。”他顿了顿,“可我与微兄有过同窗之谊,知他心中鸿鹄志向,并非燕雀可比。”
    “殿下可知,当年微兄在朝中本是年少有为,官居正三品凤章阁学士,本是一片锦绣前程,缘何会在一夕之间一贬再贬,沦落到广泽郡做一郡之守?”
    陆绥摇了摇头,就听温庭弈开口道:“因为,他为先太子正声,触了天子的逆鳞。”
    当年陆丹谋逆一案,牵连众多,单单太子太傅一家上下三百多口就全部腰斩于市,年近六十的太傅更是被处割鼻的酷刑,死相凄惨。那时朝野上下风声鹤唳,所有的人生怕惹祸上身,纷纷赶着命地向皇上递折子痛斥太子罪行当诛,恨不得掏出心肺向皇上表明忠心。
    可是年少气盛的微生玉显然不会这样做,他向皇上递了折子,信中却是大肆痛斥了朝中谄媚的风气会动摇国之根本,再然后更是向皇帝罗列了多条陆丹不会谋反的理由。可想而知,当时盛怒的皇上自然会将其与陆丹视作同党,第二日早朝就雷霆大怒,捆了微生玉就要扔出去砍头。
    若不是老臣们一众以死相求,微生玉兴许早就成了刀下亡魂。
    陆绥沉默了半晌,才道:“那珩萧,这些不过你的直觉,人心是会变的。”
    温庭弈闻言,身形一僵,半晌回过头来弯了眉眼:“可是殿下,我信我的直觉。况且能够调动广泽士兵的的确只有微兄,但殿下为何一定认为浮朦山上的人是广泽郡里的人手?若是当真是微生玉所为,他又为何要告诉我们浮朦山的消息,还决定今夜夜祭山神?”
    这一句话倒是点醒了陆绥。
    浮朦山的确是重兵把守,但是并不能确定这是微生玉的行为,再者若是他所为,他应当是害怕浮朦山被人发现才对,又为何会决定带着广泽剩下的百姓夜祭山神,冒着被发现的风险。
    “殿下,我并非为微兄开脱,只是广泽的疑点太多,我们不可轻易下定论。我信微兄不会变,他依旧是那个胸怀大志,志存高远的探花郎。”
    温庭弈的目光认真且温柔,看得陆绥的心一紧一紧的,连忙挪开了视线。
    “殿下,臣也信您。”温庭弈说着,牵起了陆绥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亲了一下,瞬间一股无名之火就沿着那根被亲吻的手指传到了陆绥的心房。
    陆绥再也忍耐不住,低下头擒住了温庭弈略微冰凉的双唇,温庭弈的唇柔软香甜,还有他身上淡淡的乌沉香充斥在鼻尖,等一吻结束,陆绥才略微喘息道:“珩萧,若是有人告诉你我有一日会冷落你,慢视你,辜负你,你会不会信?”
    温庭弈闻言,脑中突然闪过那日坐在马车里,稀奇古怪但是却倍加真实得让他窒息的梦境,脸色白了几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摇了摇头:“臣不信,殿下待臣极好,臣能感觉得到。”
    陆绥心中一阵揪疼,悔恨排山倒海地袭来,似是要将他淹没。
    温庭弈说话的时候,唇角带着浅浅的微笑,眼波盈盈得如同一泓碧水,是那样的真挚深情,上一世的记忆就如同一只锋利的爪牙,将陆绥的心抓的鲜血淋淋。
    陆绥将人抱紧,缓缓开口:“不会的珩萧,我不会辜负你,除非我死。”
    温庭弈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样严肃认真,却还是点了点头,将自己缩在了他的怀中。
    不远处的一处屋檐,花小楼一边吃着不知道在哪里得来的果子,一边倚在陆邈的肩上和他东拉西扯。
    看到陆绥低头吻住温庭弈的那一瞬间,他突然一蹦三尺高从陆邈身上起来,惊得口中的苹果都忘了嚼,从嘴里掉出了一块。
    “四哥,他们一直都是这么不注意的吗?”花小楼惊了。
    陆邈倒是没什么反应,像是司空见惯见惯不怪,淡淡道:“嗯。”
    花小楼突然无端心疼起自己的四哥,竟然要天天忍受这两个人的腻腻歪歪,也不知道内心什么感受。
    看到陆绥的舌头伸进温庭弈嘴里的那一瞬间,花小楼捂住眼睛,脑子里面突然闪过了一幅画面,张口问道:“四哥,你有没有见过猪拱白菜的场景?”
    陆邈眉尾轻挑,想不出那个场景,摇了摇头,还发出了一声不明的“嗯?”
    花小楼指了指不远处院子里的两个人,缓了口气:“看那里,有没有感觉白菜被猪拱了?”
    陆邈:“……”
    花小楼放下双手,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认同感大盛。就在这时突然感觉腰身被人一牵,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片冰凉的唇已经覆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巴。
    花小楼猛然睁大眼睛,一瞬间气息大乱。
    陆邈的吻轻轻浅浅,只是浅尝辄止的小心翼翼,一吻结束,他与花小楼微微拉开些距离,开口问道:“是这样吗?”
    “什么?”花小楼魂游天际。
    “猪拱白菜是这样吗?”陆邈脸色淡定,开口的声音依旧冰冰的。
    花小楼双颊立时变得一片绯红,他结结巴巴开口:“不是……这是白菜拱猪。”
    花小楼一把搂住自家四哥的腰,小脑袋蹭啊蹭,不知羞耻地开口:“四哥,再来再来,再来拱我一次。”
    陆邈:“……”怎么感觉怪怪的。
    没过多久,就到了晚膳的时间。两人随着侍从一路走到了前厅用膳的地方,就见微生玉已经坐下,饭碗却丝毫未动,想必是在等着他们。
    温庭弈颇感不好意思:“微兄,我来迟了。”
    微生玉淡淡勾唇一笑,点了点头道:“不迟,世子妃客气了。”说着站起身,伸臂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温庭弈却摇了摇头,他今日陪着阿楠吃了碗馄饨,到现在还没有饥饿的感觉,只好委婉地谢绝了微生玉的好意。
    正巧这时阿楠注意到了他的到来,挣扎着从沈氏的怀中脱身,一双手臂直直地朝着温庭弈张开。温庭弈颇感尴尬地看向沈氏,沈氏只好松了手。
    沈氏大概还是因为方才的事情生着闷气,脸色并不好看,看着阿楠不愿意待在自己身边,脸色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成了锅底。
    阿楠双脚一挨地,就飞一般地左摇右晃走到了温庭弈身边,张开小手臂抱住了温庭弈的一条腿。她的嘴巴张张合合,却最终没有发出一声音节。
    花小楼曾经说过,阿楠是被人药傻的。因为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心智宛若幼童,虽然依旧保留了说话和思考的能力,可是如果她自己不愿意,那么她就会拒绝说话和思考,将自己密封在自己编造的蝉蛹里。
    这大抵就是人所具有的趋利避害的本能。
    温庭弈弯下了身子,将他一把搂起抱在了怀里,用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脸颊:“阿楠可要吃饭?”
    阿楠傻傻笑了笑,但是却没有回答,温庭弈淡淡叹了口气。身后的丫鬟为他搬来了一把缠花铜椅,温庭弈刚打算坐下,就见阿楠摇了摇头,伸手拽住了他胸前的软衣。
    “不呲……不喔……”
    不吃,不饿?阿楠竟然开始思考和说话了
    温庭弈愣了一愣,沈氏更是愣了一愣,她腾得一声从椅子上起身,飞快走到他们面前,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阿楠:“阿楠?你再说一遍,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谁知道这一次阿楠怎么也不愿意开口,沈氏激动之余难免忘了控制自己的动作,她将阿楠的脑袋扭过来,让她被迫看着她,再一次开口:“阿楠,你再说一遍……”
    阿楠盯着她有些疯癫的面容,突然就哇得一声哭了,小脑袋窝在温庭弈的脖颈之间,哭声嘹亮。沈氏愣了一愣,似乎不敢相信阿楠竟然会不愿意搭理自己。
    温庭弈被阿楠的哭声扰得心都软了,他一边哄着怀里的阿楠,一边开口劝道:“嫂子,您先歇息片刻,阿楠大概还是不愿意开口多说话。”
    沈氏一脸落寞地退到一边,接过丫鬟手中的茶,递给了微生玉,一句话不曾多言。
    大抵是心中还有怨念。
    陆绥这么长时间滴水未进,看见茶水二话不说,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皇家的仪态也没顾上。倒是温庭弈,因为怀里抱着个阿楠,实在腾不出手,沈氏只好把茶盅放到了一边。
    冬日本就日光短,一顿晚膳过后屋外早已漆黑一片。这夜又无月光,天地之间倒像是真的只剩下浓稠的黑色。
    眼看着时辰将近,夜祭山神的东西也早已准备妥当,全部安置在了浮朦山的山脚下,一行人倒是不用准备什么东西,轻装便可上山。
    陆绥和温庭弈自然不必说,定然是要去浮朦山一探究竟,沈氏却是仍旧生着微生玉的气,直言自己身子不爽,一眼也不愿意看微生玉。
    “沈娘。”微生玉叫住了她,缓缓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锦盒。
    “这个东西你拿着。”微生玉淡淡开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扫了一眼周围这么多的人,终归什么都没说。
    沈氏身子一顿,头也没有回,只冷声道:“放着吧。”说完就扬长而去。
    等人走远了,微生玉才一声苦笑,应了一声,吩咐小厮稍后给沈氏送过去。
    这下,众人才开始朝着浮朦山进发。到了山脚就见祭坛下围了众多的人,原来广泽郡几乎所有的人都到了这里,想要看微生玉如何平息山神的怒火,也想试试失踪的人会不会回来。
    微生玉缓缓走上高台,抬手点亮了祭台上两根粗壮的祭烛,然后才开口道:“本官为官多年,不曾为广泽谋下半分福祉,心中有愧。如今只愿破除山神发怒的谣言,将浮朦山还给大家。”
    他一句话刚刚说完,就见面前的两根香烛应声而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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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份的橘子很粗长!快来夸我!(做好准备迎接夸奖!)越来越觉得花花和冰块的cp线甜了怎么办…呜呜呜我好想下一本开他们两个人qaq你们是不是和我一样被花花勾去了魂魄
    广泽副本也快结束了,线索很明显了吧~快大声告诉我,广泽boss.是谁啊(竖耳朵)
    橘子有一个小水群:橘头送别会,门牌号611287441,欢迎来找我玩~不开心了橘子也可以陪你,橘子给你们唱歌哄你们睡觉~
    今天最后一天输液,应该可以恢复正常更新了~这周没榜单,又要看着收藏跌入谷底了~橘子要加油了!么么哒小天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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