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嫔的死成了轰动后宫前朝的一件大事, 不仅后宫受到了波及,前朝也蠢蠢欲动。
    陆绥和温庭弈一行人回到红泥小筑后才开始商讨往后应当如何。
    黄善钟死前改口供, 宜嫔死前的几句话也在下意识地暗示皇帝,这件事情出自陆峥的手。
    可陆绥和温庭弈都明白,陆峥分明就是被无辜牵连进来的,不过是被陆巡拉来做了替死的羔羊。
    “珩萧, 如今来看,黄善钟和宜嫔都是陆巡和文妃手底下的人。”
    陆绥经过这两天的事, 思路全部被扰乱,现下头脑一片混乱, 依靠在小桌上暗自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温庭弈静静地坐在他的对面, 答道:“若是臣与殿下想的不错,这件事情应当就是文妃和陆巡陷害臣, 如今东窗事发,才想方设法令陆峥顶了罪。”
    “陆巡的这个计谋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棋高一招, 若是成功,臣含冤狱中,若是不成功,也有陆峥替罪,他丝毫不会有影响。”
    温庭弈顿了顿, 轻轻蹙眉道:“可是臣有一点却想不明白……”
    “为何是臣?”
    为什么要陷害他, 他不过是一个区区的世子妃, 如果是为了对付汝阳王府, 为何不干脆一点, 将煞星的身份推到陆绥或者老王爷身上。
    皇帝善妒多疑,本就同室操戈,如果干脆一些,汝阳王府的境况只会雪上加霜,不就更方便他们铲除王府吗?
    陆绥轻轻抬手抚上温庭弈的眉心,柔声道:“别想这些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次看似我们赢了陆巡一局,但实际上却是我们输了。”
    不仅自己栽了一次,更顺手帮陆巡铲除了陆峥这么一个绊脚石。
    南氏如今已失帝心,皇后苟延残喘,现在祈帝也对陆峥失去了厚望,南氏的落魄才刚刚开始。
    叶宝璋自从宫里回来以后就一路神魂不在,陆绥和温庭弈商讨过程中亦是一言不发,低头盯着桌上的青花茶盏呆愣地出了神。
    陆绥见他神色不好,出声提醒他。
    叶宝璋乍然一惊,猛然抬头,眼尾都是红彤彤的,两个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遍布血丝。
    他的鼻息很重,情绪都在拼命地压抑,抬头茫然地扫视了一圈,视线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宝璋,你是不是身体不大舒服?”温庭弈担心他身体,柔声问道。
    叶宝璋微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绥和温庭弈互相对视一眼,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早知会发生这种事,便应当拦着你进宫。”
    不过短短瞬间,两个活生生的人凄惨地死在眼前,换做是谁都要受一番惊吓,更何况是一向纯真的叶宝璋。
    陆绥摆了摆手:“红锦。”
    一道残影飞过,红锦应声跪落在陆绥和温庭弈的面前:“属下参见殿下,参见世子妃。”
    陆绥唤他起身,眼神一瞟,见叶宝璋还是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有些担忧他的状况。
    “蜀王殿下今日受了惊吓,你负责护送殿下回驿馆,务必保证殿下安全。”
    红锦微微一愣,随后颔首领命。
    临出门的时候,叶宝璋突然颇为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哥,小嫂子,让你们见笑了。”
    陆绥轻轻拍了拍的肩膀,揶揄他:“行了,多大的人了,胆子还是这么小。”他就着摸自家云踪一样的手法挼了一把叶宝璋的头发,恨铁不成钢。
    “已经是蜀王了,以后说话做事自然要成熟些,看你这样子,看着就让人发愁。”
    叶宝璋白了他一眼,趁着陆绥没有冲过来打他,连忙跑了出去。
    陆绥和温庭弈相互依偎在一起,看着蜀王府的马车渐渐地行驶向远方,最终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温庭弈无端生出几分感慨,轻声笑了一声:“小兔崽子跑的倒是快。”
    温庭弈也低头笑了:“蜀王殿下真性情,这次的事情也是难为他了,跟着我们受了这么大的惊吓。”
    陆绥用下巴蹭了蹭怀中人的发顶,喟叹道:“事情结束了,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也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恐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温庭弈神色未变,半晌以后缓缓低垂下眼帘。
    他们都心知肚明,皇宫的天要变了,陆峥无论如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
    宜嫔祸乱宫闱勾引皇子的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阖宫上下背后议论纷纷。
    前朝的折子一封一封往上递,整整两摞的奏折都被积压在了案几的一角。祈帝不用细看,就大致一扫也知道绝大部分都是请旨重罚陆峥。
    事关皇帝颜面,便是皇子犯错,也不例外。
    金龙殿的气压一连低了好些时日,因为一点小事便被拉出去杖责的太监宫女就有十几个人,安在山捧着茶盅两股战战,生怕自己一把老骨头了也会被拖出去一顿杖责。
    “这帮庸臣,平日里在朝堂上一个一个跟哑巴似的,朕的家事倒是一个比一个上心。”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气愤归气愤,真到如今也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祈帝愤然一扔,一封奏折便被径直扔到了殿中央。
    宫人面面相觑,将头埋得更低,大气不敢出。
    “陛下莫恼,若是觉得心烦意乱,那便先将这些奏折放到一边,臣妾陪着陛下消消气。”文妃接过安在山奉上的茶盏,掀起杯盖轻轻吹散了浮起的茶叶,柔声劝道。
    祈帝缓了缓神色,闷声哼了一声。
    他喝了一口茶,还是忍不住担忧道:“你身体刚刚调养好,不用随侍左右,早些回宫休息。”
    “臣妾不劳累,陪在陛下左右,臣妾心里欢喜的紧。”
    祈帝见她态度坚决,沉默了半晌,缓缓点了点头:“你若是欣喜,便留下来,若是觉得乏了,便早些回去。”
    文妃笑着应下了。
    她微微侧过身子去看祈帝手中的奏折,祈帝却也纵容她这般放肆。
    凝神去看末端的落款,户部尚书商大人,看来少主的动作还真是迅速。这么快,折子就一个一个排成排地递上来了。
    她攥了攥手中丝帕,静心想了片刻,状似不经意地轻叹一口气:“真是可惜了……”
    祈帝听不得她委屈叹气,收了手中的奏折,耐心问道:“怎么了,爱妃缘何叹气?”
    文妃神色倦倦,开口道:“臣妾只是在为宜嫔妹妹而惋惜。”
    祈帝现如今听到宜嫔就头疼,脸色冷了几分:“好端端提宜嫔作何?”
    “臣妾毕竟同宜嫔同在后宫,有皆是女人,自然惺惺相惜。臣妾是惋惜宜嫔妹妹自毁了好前程,她怎生那般沉不住气,也不知道想想灏儿吗?”
    “我瞧着灏儿那般冰雪可爱,当真是心疼极了。宜嫔怎么肯舍得抛下灏儿,做下如此混账的事,还那般光明正大!”
    祈帝微微一愣。
    他这段时日被气糊涂了,倒是没有细想这其中的缘由。
    宜嫔一向是深居简出,后宫中多少女人赶着往他身边凑,只有宜嫔一个人,像是生怕自己盯上他一般。
    他以前觉得宜嫔与世无争,温婉得如同一朵解语花,可经过这件事情,那些印象反而开始慢慢动摇。
    宜嫔不愿意主动争宠,不是性子使然,只是因为她一开始就心里没有他这个皇帝。
    身为后妃,心里却将陆峥装得满满当当,甚至不顾礼义廉耻与陆峥行苟且之事,祸乱宫闱,令他帝颜蒙羞。
    祈帝仔细回想一遍,那些和宜嫔相处的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他只记得有一段时间宜嫔会常来金龙殿拜见他,送上亲手制作的糕点。
    那些为数不多的绮梦,如今怎么看怎么觉得讽刺和可笑。
    祈帝猛然清醒,大惊失色。
    文妃揉了揉额角,暗中观察祈帝的神色,知道祈帝已经开始起疑,顺水推舟地退到了一边去休息。
    文妃走后,祈帝盯着桌上的奏折想了许久也想不起来陆灏的模样,心烦意乱之际忙吼道:“安在山!”
    安在山吓得心肝乱颤,连忙躬身回道:“陛下,老奴在,老奴在,陛下吩咐……”
    祈帝一字一顿冷声道:“去把陆灏给朕抱过来,再去太医院唤一个当值的太医一并过来,此事切忌惊动旁人。”
    安在山隐隐猜出什么,眼观鼻鼻观心,应下吩咐,连忙照做。
    不知过了多久,安在山才抱着陆灏回来。
    因为宜嫔的逝世,芳华殿当值的宫人都被调配走了,只留了一个年老的老嬷嬷照顾陆灏。
    陆灏年纪毕竟小,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自己母妃已经离开了自己。
    刚被安在山放在地上,就开始吮着手指头呆呆地看着高高在上的父皇。
    祈帝单手撑起下巴,一双鹰眼从上到下扫视陆灏,眉头紧锁,蹙成一个大大的川字。
    更显得眉宇之间的戾气浓重。
    以前不觉得,怎么如今越看陆灏,越觉得他同陆峥倒是颇为相像。
    眉宇之间似陆峥一般凌厉,一双眼睛和嘴巴却像宜嫔,温柔秀美。
    心里生了怀疑,自己便会给自己不断地施加暗示。
    祈帝此刻早已心神打乱,越看陆灏越觉得这个孩子不像自己,反而更像是宜嫔和陆峥的孩子。
    老太医姗姗来迟,一把老骨头还没跪下去,就被皇帝叫了起来。
    祈帝单指指着吮着手指头对他呵呵傻笑的陆峥,冷声道:“你去,朕要滴血验亲。”
    老太医心神一颤,不敢马虎,连忙躬身从随行的药箱里拿出一根长针,又让人取了一碗干干净净的水。
    他握住陆灏的手,陆灏就瞪着一双无辜的眸子看着他,咯咯咯得笑个不停。
    “小殿下,老臣得罪了。”说完,银针入指,一珠鲜红溢了出来,陆灏感觉到疼痛,哇得一声哭出了声。
    安在山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心里简直快哭了。
    我的小祖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哭!
    老太医握着那根手指,将那滴血滴入碗中,这才缓缓退开,走到皇帝身边,也取了皇帝指尖一滴血。
    两滴血都注入到碗里,祈帝低头去看。
    两滴鲜血各自孤零零地占据一方,互不交融。
    老太医察觉到祈帝端着碗的手都在因为巨怒而微微颤抖,连忙跪下来颤声道:“陛下息怒!”
    一切都明白了。
    祈帝冷笑一声,“嘭”地一声,玉碗摔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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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橘子来晚了,真的很抱歉qaq跪求原谅(缓缓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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