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远不是愣头青,他已经过了做愤青的年龄,不可能因为孙天河一段故事就和方家反目。
    孙天河以为告诉他季佩瑶死在方家手里就能让方远动容?
    开玩笑,季佩瑶虽说是方远血亲,但他根本从未见过这个女人,连她长什么样也一无所知,更谈不上和她有什么感情,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受到别人陷害,死在别人手里,出于公义或许会恼羞成怒,但这是对涉世未深的人而言。
    对方远这种久经阵仗的人来,除非是妻儿老小,否则的话,他根本不可能有丝毫动容。
    纵然是他奶奶又怎样?汉人江山还是满洲人霸占的呢,可到最后又有几个人反清复明?
    时机未到之时,纵然生气又有个屁用。
    对方远来说,现在的时机根本谈不上成熟,方家如日中天的地位摆在那里,现在就和方家宣战,死的只会是自己,故而,方远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孙天河。
    而且,孙天河这一手也不过只是想要利用自己而已,方远就算肯答应这老家伙,也根本不可能甘心白白就被这家伙利用。
    想到这里,便看到方远从椅子上站起来,拱手言道:“孙爷爷,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言罢,方远便转身朝门外行去。
    这一幕,让在场三家做主的人全都有些错愕,看到方远离开,左家的人目光闪烁一下,说道:“孙老大,现在怎么办?这小子根本就不肯答应跟我们合作。”
    孙天河再次躺到了椅子上,仰头盯着天花板,说道:“季家不是医学世家吗?方远既然承袭祖业,那就让他见识一下季家的医术。”
    “这……”左家做主的男子脸色有些迟疑,说道:“孙老大,季家的医术的确厉害,但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季家的医书都已经被烧尽了,没有医书我们又怎么可能让那小子见识?要知道,我们这几个,都不懂医。”
    孙天河笑了笑,说道:“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们先回去,容我安排一下。”
    三个外姓家族的人闻言起身,拱手说道:“那这件事就麻烦孙老大多费心了。”
    孙天河点头,说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随后,那三个外姓家族的人便起身离开了书房。
    这三人离开不久,守候在门外的孙立本便走了进来。
    “太爷爷,这件事你打算什么做?”孙立本的脸色有些凝重,说道:“我听几个家主说,方远似乎根本就不肯答应太爷爷你,没有表示出要结盟的意思。”
    “这小子是个聪明人。”孙天河说道:“知道和方家反目没有好结果,哪怕我用季佩瑶的事情来刺激他,这小子也根本不上当。”
    说到这里,孙天河微微一笑,目中闪过赞赏的光芒,接着说道:“不过,这小子若是上当的话,也就未免太过普通了,凡成大事者,不仅要对自己狠,对其他人也必须要狠,哪怕是自己爹妈,也绝不可儿女情长。”
    孙天河的目光落到孙立本身上,接着说道:“这句话你明白了吗?”
    孙立本浑身一震,马上垂首,说道:“太爷爷,我记住了。”
    孙天河点头,说道:“立本,孙家祖上欠方家一个人情,若非如此,孙家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和方家反目了,也不会等到现在才选择兵戎相见。”
    顿了顿,孙天河的目光又稍微凝重了几分,接着说道:“立本,你将来是要继承我这个位子的,身为孙家未来做主的人,你要做的,是最大化孙氏族人的利益,我孙家已经没有机会继续在政治舞台上飞龙在天了,但并不意味着我孙家连区区一个方家都摆不平。”
    随后,那孙天河转动了轮椅,行到了书柜前。
    书柜格子中有一个金蟾蜍,孙天河伸手转动蟾蜍,便看到书桌正背后的书柜格子开始移动,放在格子里的书籍也一起被推向两边,露出了镶嵌在墙壁中,被书籍和格子挡住一个保险箱。
    孙天河双腿不便,不能起身,露出保险箱之后,孙立本立刻便走到轮椅前,将孙天河背了起来。
    书房里的这个保险箱密码只有孙家做主的人才知道,里面放的乃是孙氏一脉所有族人的生辰八字,这东西是孙氏族人认祖归宗的证据,对孙家人来说非常重要,但对外人而言,这份族谱却没有任何意义。
    孙立本背着孙天河走到保险箱前面,因为还没有继承孙天河位子的缘故,所以根本没有资格知道保险箱的密码,而他也很自觉的垂下了头去,根本不敢看保险箱密码究竟是多少。
    不过,孙立本并没有垂多久的头,孙天河便已经将保险箱打开。
    随后,那孙天河从其中取出一本泛黄的书籍。
    书籍封面上没有文字,但孙天河翻开书籍的时候,可以看到书籍上面的墨迹起码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已经被岁月腐蚀的几乎快变色。
    “放我下来。”孙天河说道。
    孙立本依言将孙天河放下来。
    而后,孙天河便将手中的书籍递到了孙立本面前,说道:“把这本书拿给方远,告诉他,另外一半就在方家的手里。”
    “太爷爷,这是什么书?”孙立本好奇问道,翻开一看,却看到这本书籍是拓本,不知道拓印的是石碑还是原始文字资料,拓片的文字乃是龙飞凤舞的鸟虫篆,一般人根本看不懂。
    “我不知道。”孙天河摇头说道:“不过我知道,这本书对季家来说非常重要。”
    “季家当年被抄家的时候,你爹悄悄摸了进去,当年季家祖宅中有一个禁地,非季家血亲不能进去,而且只有男子可以进去,当年你爹摸进季家的时候,悄悄溜进了禁地,结果在禁地内发现了这两本被非常慎重保存起来的书。”孙天河说道。
    “这本书记载的是什么?”孙立本接着问道。
    “我更不知道。”孙天河摇头,说道:“这是上古文字,当今华夏专家也未必可以看懂,你太爷爷又怎么可能知道?”
    “那太爷爷怎么肯定方远得到了这本书就会和我们合作?”孙立本神色迟疑的问道。
    孙天河笑了笑,没有回答孙立本。
    有很多事,在孙立本成为孙家做主的人前,孙天河都不可能告诉他,尤其是关于季家的这段历史。
    这本书在季家的地位非常高,季氏族人每过五年便会对此书举行一次祭祀活动。
    祭祀这种风俗在华夏流行了上千年,但过去祭祀的对象要么是山川大地,要么便是圣贤君子,从没有任何一个祭祀对象是一本书籍,季家反常的祭祀对象当初引起很多人的猜测和不解。
    但恰如这个家族的出现和兴起一样,对书籍的祭祀也非常神秘,没有任何人清楚季家为什么祭祀这本书籍,而在季家被抄家之后,一个秘密在少数几个人之间流传开来——据说,这本书籍拓印的内容,是华夏始祖之一,炎帝神农氏尝百草的所有过程。
    神农氏,洪荒年代的大人物,对中医发展具有里程碑贡献的存在。
    中医在华夏流传的几千年之中,三皇五帝几乎每个人都曾对中医做出过贡献,远古时期的燧人氏,上古时期的神农氏,至于轩辕氏,对中医的贡献之大就更是一言难尽了。
    而神农尝百草的经历,但凡一个中医都不可能不清楚,甚至华夏三五岁的小孩子,对神农尝百草的经历也并不陌生,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没有神农冒着生命危险去检验百草药性的话,轩辕氏和岐伯的中医之问也就仅仅只能是一种理论。
    甚至对修士来说,神农氏也是功不可没。假设没有神农氏,那修炼界也就根本不存在炼丹这件事,因为无论什么仙丹,其原材料都是各种灵草,这些灵草没有任何一个修士知道其属性,用来炼制丹药也不知道药性会不会相冲。
    而神农氏的出现,便打破了这种担忧,因为他总结出了所有药草和灵草的属性之后,将灵草药性的神秘面纱全部揭开,直到这个时候,药性相冲的担忧才彻底从修炼界消失。
    遗憾的是,神农尝百草的过程,没有任何一本史书记载,除了神农氏本人,几乎所有人都只是了解神农氏有这么经历,却根本不清楚尝百草的具体过程。
    不过,那孙立本手中书籍却详细的记载了这么一个过程。
    这是用鸟虫篆书写的文字,鸟虫篆是大篆的一种异体,其流行年代大概是在殷商到战国这一段时期,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废除了异体字,将所有异体大篆全部简化书写成小篆,而据说秦始皇手中的传国玺,上面八个字便是以鸟虫篆所写。
    这个秘密对孙天河来说并不陌生,但对孙立本来说,这件事乃是不折不扣的一个秘密,而手中鸟虫篆的拓本那孙立本有根本看不懂,所以,看到孙天河不愿意解释之后,孙立本也只有压下自己心头的疑惑。
    随后,孙立本将书籍收到了怀中,说道:“太爷爷,既然你要我将这本书交给方远,那我就去了。”
    孙天河点点头,旋即目送着孙立本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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