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佑急冲冲地冲了出去,只是想快点逃离那个充满着敖宸气息的环境,总觉得在他身边,自己就不能好好地呼吸,好好地说话,好好地思想。
    敖宸似乎有着世界上最神奇的力量。
    夜晚的凉风带着湿润的微雨,杨佑走到庭院里,才发现自己没有地方去。
    原本就是冲动之下的行为,并没有想过走出门后要去哪里。
    他不禁开始想向朋友们求助了。
    太常寺的一众官员中,唯有卓信鸿是个风流人物,睡在花街柳巷的时间比睡在家里的时间还多,加上他相貌标志,出手大方,一时成为京城众多姑娘们追捧的对象。
    这个时候,他一定还在青楼待着。
    杨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下意识觉得卓信鸿一定对处理困惑很有经验。在庭院里吹了一会凉风,让脸上的灼热褪去,叫瑞芳找了马车送他过去。
    卓信鸿在哪里很好找,基本上京城那几条最有名的花街是个人都认识他。只要随便找人问问就知道。杨佑在红袖馆寻了个姐姐问话,按着她的话找到了清苑。
    清苑是一件开了有十多年的青楼,不像别的楼那么肆意张扬,里面装饰清雅,不仅没有急色之气,反而如同藏书名贵之家一般十分优雅,里面的姑娘也多是书香门第,家道中落的人。
    是以清苑很受官吏和文人的追捧。
    卓信鸿点了清苑新来的花魁,还在房里吃酒,杨佑顶着一张俊脸就进了楼。他生得极好,哪怕不给钱,光凭一张脸都能在青楼混开。
    清苑的老鸨是常和官场打交道的,京中权贵少有不识。她认出了杨佑是胶东王,也知道太常寺众人都是天天在一起混日子的,根本不用杨佑开口,便主动问他是不是要找卓大人。
    杨佑觉得老鸨识人心,便赏了她一笔钱。老鸨笑呵呵地接过,说了两句感恩的话,然后亲自领着杨佑去找卓信鸿。
    卓信鸿在和花魁楚歌一边喝酒一边对诗。
    他的脸上已经是一片红潮,胸襟大敞,楚歌就坐在他旁边,两人腿挨着腿,手拉着手,杨佑敢保证,他再晚来几步,两人便会滚到床上去。
    卓信鸿被搅了事也不生气,他招手让杨佑同他一起坐下。
    楚歌起身,极有眼色地跑到房间的另一边弹琴。
    琴声轻柔宁静,就好像是窗外下起的绵绵小雨。
    卓信鸿给他倒了一杯酒,笑着说道:“怎么今天突然来找我?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来干嘛?”
    杨佑看着卓信鸿和楚歌眉目传情的样子,突然就没了咨询的性质。
    他,可能找错人了。
    男女之情发乎情止乎礼,并不存在着什么阻碍和困惑。
    杨佑他……
    算了,杨佑在心里劝解着自己,看来是白跑了一趟。
    卓信鸿见他也不喝酒,半天都闷不出一个屁,开始下逐客令,“你没事就别来搅和我了,王爷。”
    杨佑内心纠结,却没法把问题问出口,他只好问卓信鸿:“你说,一个人非亲非故,却和你相伴多年,还和你举止狎昵,他会是什么人呢?”
    卓信鸿摸着下巴,杨佑说话时的神色让他想到了春天的花,并不张扬,却勾引着冰雪的融化,他在风月中也算是阅人无数,哪里看不出是什么,不过他也不想说破,毕竟这是王爷的感情问题,还是等他自己明白就好,他想了想,答道:“你在说你的贴身婢女?”
    杨佑卡了壳,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吧……”
    他很怕卓信鸿猜到自己的心事,可是转念一想,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看到和知道敖宸存在的人,旁人即使再怎么猜,也永远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的内心突然升起一种隐秘的愉悦,他知道敖宸将是他一个人的,无论是以什么身份。他好像瞬间抓住了敖宸的命脉一般,并觉得他的特殊意味着对敖宸的独占。
    可是说道底,独占只是一种浅薄的欲望,就像小孩子喜欢玩具一样,不过是想要将一切都控制在自己手心的欲望。
    欲望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填满,但是杨佑想要的答案不是这个。
    他想知道,到底自己的感情发生了什么变化。
    卓信鸿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两人兴致全无地谈了一会,杨佑看着卓信鸿,试图从他身上找出一点解答的办法。
    卓信鸿和楚歌暗送秋波。
    他很想问,卓信鸿纵横情场,有没有哪一次最特别,让他刻骨铭心,无法割舍。
    恐怕按照卓信鸿的个性,每一场都是吧。
    杨佑还记得卓信鸿说过,他是个感情来得快也去得快的人,一生不想受束缚,所以他的每一次真心都是真心,只是每一次的真心都换了个人而已。
    杨佑觉得在此处不仅索然无味,而且非常多余,就让老鸨给他找了个清静的房间住着。
    夜才过去一半,他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辗转反侧。
    老鸨知道他是王爷,特别关心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辗转反侧,知道胶东王喜欢玩乐,于男女一事上却没有那么多传闻。
    没传闻不代表着没需要,她便自作主张来问道:“王爷需要人来陪陪吗?”
    杨佑突然想起,清苑并不全是女子,还有男子在做生意。
    只是谈一谈,问些问题,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他小声地问道:“能不能……找一个……会手谈的男子,要年龄大一点。”
    年龄大一点,见过的事情也多一些。他艰难地说完这句话,看着老鸨的神情。虽说皇帝好男风,但民间并不以男风为尚。杨佑总担心老鸨会嘲笑他,又或者像宫人对待六皇子杨休那样,投来冷热嘲讽的目光。
    老鸨的神情一直很平静,好像杨佑说的是点个菜那样平常的事情。她只说了声明白就出门了,杨佑不知道她到底明白了哪点,又明白了什么,只好补充道:“我就是想找个人下棋。”
    老鸨点点头。
    很快,一个穿着月蓝色长衫的男子就敲开了他的门。
    他长得远没有杨佑来得好看,就五官而言,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稀松平常,神色间有一股子书卷气,约莫二十五六。
    唯有一点,他的腰很细,被一条青蓝色的腰带束着,纤细柔美,不盈一握。
    杨佑难以想象这样的腰会出现在一个男子身上。
    他走过来行礼:“青离见过王爷。”举止挑逗却神色清明。
    若是只看他的脸,当真会以为他只是一个世家公子。
    青离自己摆好了棋盘,邀请杨佑入座,杨佑心里想着事,下棋根本不专心,第一子就落在了天元。
    天元落子,便是初学棋的人也知道不能这样下。青离没有点破,而是一边下棋一边问道:“王爷可是有心事?能否和青离说说呢?”
    杨佑想问他到底喜不喜欢男人。
    转念一想,他都是个小倌了还能不喜欢男人吗?就算一开始不喜欢,那么多年过下来,又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
    杨佑支支吾吾了半晌才问道:“你说,怎么才算是喜欢一个人呢?”
    青离指尖的棋子滑落在棋盘上,毁了走到一半的棋局,棋子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说着抱歉,将棋子重新捡回棋盒内。
    杨佑见状也帮着他捡,两人的手突然在同一枚棋子上撞了,青离的手如蛇一般柔软无骨,顺着手指就缠上了他的手腕。
    杨佑一下没想到该怎么办,青离已经从座位上起身,转到了他这边,两人都是跪坐在榻上,青离跪在了他身旁,往杨佑身上靠。
    杨佑慌忙架住他的肩,口吃道:“不不不……于礼不合。”
    青离比杨佑还高,看起来瘦弱,力气却很大,他双手抓住杨佑的手腕,杨佑竟然挣脱不开。青离上身往前倾,杨佑下巴都缩到脖子里了,直往后倒去。
    榻上没有靠背,杨佑直接躺了下来,手被青离按在头顶,青离用两个膝盖夹住他的双腿,杨佑便动弹不得了。
    他心里警铃大作,差点就大喊非礼了。
    然而青离只是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他,眼中没有半分沉沦。
    杨佑便也安静下来,无言地回望着他,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王爷,”青离突然开口,“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很好看?”
    杨佑点点头,虽然自吹自擂有点不好意思,但他长得好看几乎已经是一个共识了。
    当然,有好事也有坏事。
    好事也不算多,坏事也不算少。
    青离一只手抓着杨佑的手腕,一只手扯开了自己的上衣,杨佑立刻闭上眼睛扭过头去。
    “王爷,”青离又叫着他的名字,“你喜欢谁,难道不能自己判断吗?”
    他坐起来,离开了杨佑身上,打开房间的柜子,点燃了一支烟。木质的烟斗升起白烟,模糊了他的容颜。
    杨佑坐起来,青离落寞的声音从烟雾背后传来:“王爷,**无情,你问错人了。”
    “其实,我娘也是青楼出生,我没有瞧不起任何人的意思。”杨佑道,“我小时候经常看见楼里面的人,很多时候看起来很快活,可是不痛快的日子更多。我那时就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们好好活着吗?我想了很久,发现我没有办法。”
    青离笑了一声,“办法多得很嘛。”
    杨佑眼神一亮,“什么办法?”
    青离走过来一口烟吐在他脸上:“把天下男人都杀绝了便是。”
    他的眼神带着血色的缠绵,好像说这话是无比畅快的一件事。
    杨佑摇头,“因为未免太过极端,虽然有很多男人该死,但也有许多不该死的。”
    青离笑着指着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杨佑的胸口:“我该死!那你呢,王爷,你该不该死?”
    杨佑看着他的指尖,自嘲道:“我得多救一些不该死的人才去死。”
    他问青离,“你假如要赎身的话,我可以帮你。”
    青离吐了口烟,无所谓地说:“多谢王爷了,我暂时用不上。”
    杨佑也理解,有人选择留下,有人想要离开,他尊重每一个决定,“那就等你需要再联系我。”
    青离抽完烟就离开了,那烟不知是加了什么东西,让人觉得十分舒适,杨佑在烟雾的余香中一夜睡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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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越写越发现,杨佑到哪里怎么都是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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